陈家老太太昏迷不醒,眼看着她越来越没了人样,一众晚辈和佣人又急又怕。
来新加坡做燕窝生意的月娘被陈锡带去看老太太,见她憔悴又瘦得脱相的样子,心有不忍。月娘以前听陈锡说过,老太太喜欢听人唱班顿。当年那位让她念念不忘的好姐妹,跟陈老太太就是因为都热爱唱班顿、听班顿一见如故。月娘对班顿知道得不多,但会唱的曲目却不少,当年没少听盛叔唱班顿,到了黄家后每逢长桌宴都会请人来唱班顿,月娘听着听着就会了。在月娘虔诚地唱了三天三夜的班顿后,陈老太太总算于迷迷糊糊间睁开了双眼。
老太太一醒,就虚弱地握着陈锡和月娘的手说:“我本来要走了,忽然听见有人在唱班顿,还有鼓声……我……舍不得走,就回来了……”
陈锡忍着泪道:“chor chor,月娘已经整整唱了3天3夜了,不眠不休,唱得嗓子都哑了。”
陈老太太看向月娘,既感激又对她心存愧疚,嘴唇微颤道:“辛苦你了……月娘……”
陈老太太虚弱无力的样子让月娘心疼,她含泪摇头:“不辛苦,chor chor,我不辛苦。”
半清醒半昏沉间,陈老太太问起月娘的近况,陈锡带着骄傲的语气把月娘近个月来做的事一一告诉了老太太,从她卖瓷器积累第一桶金到燕窝生意越做越大。刘一刀一众兄弟采的燕窝根本不够卖,又去找了不少掏燕窝的散户合作,还找到一队人马专采高品质的洞燕燕窝。老太太听后心里很是惊讶,月娘她一个女人家居然能做到男人都很难做到的事,看来,是她低估了月娘,也低估了女人。
在陈锡夸赞月娘时,月娘凝望着他的侧脸,他眼里满是璀璨的星辰,仿佛在说什么了不起的事。月娘心里很明白,在生意上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对生意做得红火兴旺的陈家来说,她的燕窝生意又算得了什么?尤其是瓷器倒卖赚的第一桶金,还是搭了盛叔的东风。月娘也是最近才知道,盛叔当初所说的落魄老峇峇实际上是盛叔的老朋友,那些收藏家其实都是石燕子在幕后充当。
陈老太太醒后,玲姐怕她几天几夜都只喝了点米粥身体受不住就想做点东西给老人家吃,便向路过的珍珠问主意,珍珠敷衍地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地说道:“你是管家你拿主意,我很累,要回房休息,你煮好后来叫我。”
玲姐煮好鱼肉小粥,珍珠立即捧着热气腾腾的粥去了老太太的床前,温顺道:“chor chor,我煮了鱼粥给您补一补,您尝尝。”
老太太确实饿了,喂了一口到嘴里后迟疑着咽了下去,之后便把勺子放了回去不肯再吃了,说是鱼腥味太重,吃着反胃。
珍珠黑着脸走了,把玲姐教训了一顿还嫌不过瘾,连扇两巴掌过去。玲姐心里委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
月娘路过,不小心看见了玲姐,安慰了她一阵后说道:“老太太刚醒,胃还很虚,也许可以试试用江鱼仔、黄豆、猪肚熬汤,加点咸菜、胡椒去腥,听说猪肚汤能补脾胃,汤熬后去掉汤料,加一小撮面线,吃了容易消化。”
两人到厨房一起煮了面线给老太太端去,老太太尝后十分欣喜,问道:“是珍珠煮的吗?”
旁边的珍珠正要抢功,玲姐立即回道:“不是!是月娘姑娘煮的。”
“月娘呢?”老太太想再听她唱两首班顿,想跟她再说说话。
玲姐回道:“老太太,月娘姑娘已经走了。”
陈锡听后立即追了出去,遥遥看见提着行李箱离开的月娘,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拦在月娘跟前不肯放她走,待气息少有缓和,他恳求道:“月娘……我要和你在一起!”
当初他俩阴差阳错地分开了,现在他决不允许自己再错过月娘。一生太漫长了,他不要和别人在一起,更不要眼睁睁地看着月娘和别人在一起。曾经,为了月娘他可以不顾世俗阻挠,现在,他也可以为了她离婚。他很清楚,在这腐朽封闭的年代里,陈家会因为他离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有可能被查理张借机吞灭,从此一败涂地。可是,生意可以东山再起,钱可以慢慢赚,家业可以慢慢打拼,感情若是错过了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眼里全是渴求,然而,月娘的眼眸却平静如水,她平静地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回去吧!”
他不要回去!重复道:“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回去。”她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陈锡却很坚决,道:“你等我,我马上回去跟chor chor和chek chek说清楚。”
月娘道:“chor chor刚醒,她再也受不住一丝一毫的打击了。你和珍珠的事,不管将来结果如何都是你和她的决定,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陈锡痛苦不已。
“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了。”月娘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错愕又绝望的陈锡。
月娘转身的刹那,脑海里浮现出美玉跪在她面前的样子。
“月娘,我知道我们黄家欠你们母女的太多了……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我跟你Nya小时候亲如姐妹,不,我们就是姐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步田地。”
“当年我家里人把我许配给盛哥时,我只想牢牢地抓紧他,就像无数娘惹想要抓紧自己的丈夫一样。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得到什么了?这些年我饱受煎熬,生不如死,现在,连从来都没有给过我爱意的丈夫也走了,我连恨也不知道该去恨谁了。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去死……可是,我不能死,我要背负陈家和黄家的包袱活下去……”
“月娘,我知道你跟锡儿情投意合,可是……珍珠她怎么办啊?大家都知道她嫁给了陈锡,如果被赶出陈家家门,她这一辈子都完了,陈家也会名誉扫地。有心人甚至还会中伤陈家,说黄家没落了他们陈家就翻脸不认人。大哥陈功现在是商会会长,需得步步谨慎,家中出乱,生意上必定会大受影响……”
美玉哭得像个泪人,字字恳求:“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来求你退出,这对你和锡儿来说都太残忍了,我只求你给珍珠留下最后一丝体面,不让锡儿和她离婚,好吗?只要锡儿不和珍珠离婚,你们怎么样都可以。你们可以在外面买房一起住,可以组成家庭,一旦你和锡儿有了孩子也是陈家的骨肉,将来陈家的祠堂也会有你的名字。月娘,只要你肯答应我,我会跟Mama和大哥恳求,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月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美玉祈求道:“月娘,姑姑求你,求求你给珍珠留一条生路,给黄家留一条生路,好不好?姑姑求求你了。”
说着,美玉埋身磕头,泪如雨下。
月娘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转身离开了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