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锡不肯罢休,找到老太太,跪在老太太床前,含着泪说:“我……想和月娘在一起。”
在老太太的叹息声里,陈锡说出了月娘拒绝他的事。
老太太沉默良久后开口道:“你盛叔曾经跟我说了很多月娘的事,她没上过学却勤奋自学,会讲红毛话、写红毛字。她在黄家被当成佣人使唤,心高气傲的她为了照顾她Mama,全都忍了下来。她是个坚强柔韧的女孩,不会因为眼前有困难就轻言放弃。她之所以拒绝你……用心良苦啊,是为了我,为了我们陈家。”
“锡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当初都是chor chor造的孽!是chor chor把你们给拆开了。”
老太太握着陈锡的手,长叹一声,坚定地看着陈锡说道:“锡儿,你和月娘在外头成家吧。我知道那样做委屈了月娘,可是,你跟她说陈家绝对不会亏待她,陈家媳妇儿该有的她一样都不会少。”
“不!”陈锡也同样坚定,道:“chor chor,我不会那样对月娘,月娘也绝对不会答应。我会等下去,等到月娘肯点头跟我在一起,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
陈锡心性如此坚定,躲在暗处偷听的美玉心中一片慌乱,已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帮珍珠挽回这段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的婚姻。可是,珍珠自己却似乎全不在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去见刚认识的一位英军中尉了,此人长得高大英俊,又很会哄珍珠开心,让珍珠乐不思蜀。
美玉对珍珠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为她操碎了心却得不到一丝感恩。珍珠无数次地告诉美玉,她绝不会像美玉那样苦守一个男人,苦守一个家庭。
可惜,珍珠运气不大好,那位帅气英俊又很会哄她开心的英军中尉不仅有家室,还在珍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一家老小回英国了。他的那些朋友眼含嘲讽的笑意打量她,举手发誓地对珍珠道:“我们没有老婆孩子,他能给你的,我们一样可以给你,跟我们吧。”
这一刻,珍珠才知道她以为的自由和真情不过是一个笑话。她以为自己愚弄了陈锡,实际上却是自己被愚弄了。
因着这份懊恼和愤懑,珍珠把气撒到了玲姐身上,怪她把衣裳洗破了,响亮两记巴掌扇在了玲姐身上。陈家人为人宽厚仁德,对待下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当陈功和陈锡两父子撞见这一幕便说了珍珠几句。珍珠一受刺激便放手撒泼,全然不顾美玉的劝说,更不管美玉拉下脸面替她道歉的样子有多狼狈。陈功心中生怒,对美玉道:“弟妹,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们对她也有责任。你好好跟她谈谈,看她想怎么样。如果她想继续留在陈家就请自重,如果想走,就问问她要什么条件,我们会尽量满足。”
此话,已定了珍珠在陈家的地位。
月娘离开陈家后,找到了查理张的家,她无论如何都想见见玉珠。
月娘今天运气好,是上次帮递纸团的佣人阿蓉来开的门,悄悄把月娘放了进去,害怕地催促道:“管家就快回来了,你快点。”
阿蓉看不下去罗伯张对玉珠的折磨,可身为下人又无可奈何,甚至不敢偷偷给玉珠上药。
阿蓉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门,门一推开月娘就要进去,阿蓉却拦住了她,提醒道:“不要靠近她,她会咬人。”
月娘心中一痛,步步沉重地走入幽暗的房间里。
房间里透着寒气,门窗紧闭,厚重的窗帘被拉上了,里面如同一个牢房。一缕光线落在床上,月娘勉强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玉珠,她瑟缩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是她的玉珠,曾经那个笑容灿烂偶尔爱捉弄她的玉珠,有时候月娘开上两句玩笑她立马就会红脸的玉珠。此刻,她披头散发,瘦脱了相。
“玉珠……我是月娘……我……来看你了。”
月娘声音哽咽,说到后面已经发不出完整的音了。
玉珠听到动静,怯怯地回过头来,眼睛空洞无神,只想往床角缩去。
“玉珠……”月娘半跪在地上,抱着床上的玉珠痛哭,一遍遍撕心裂肺地哭道:“对不起玉珠,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月娘在阿蓉的拉扯下离开了房间,从后门推了出去,因为说管家正从前门回来。
月娘知道玉珠嫁给罗伯张那个恶徒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却没想到玉珠会被折磨到这步田地,她转身去找了保罗。
她无权无势也没钱,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唯有靠律法了!不是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吗?那她就试一试!
当保罗再次见到月娘时,那双明亮的眼眸被浓浓的忧伤所填满,让他心中一痛。得知月娘是为了玉珠的事来找他,他告诉月娘,其实陈锡在得知玉珠被迫嫁给罗伯张后就已经委托保罗处理玉珠的事了。保罗担心月娘会因为玉珠的事太难过,所以并没有告诉她太多细节,就连去找罗伯张也没有告诉她。
丽贝儿担心保罗一人去罗伯张家有诸多不便,便忙前忙后地跟着。当丽贝儿和保罗走进张家时,罗伯张绕开保罗热情地迎上了丽贝儿,伸出手笑问:“丽贝儿小姐,有何贵干?”
丽贝儿没有把手伸给他,严肃道:“我现在担任妇幼福利组织的秘书,妇幼是由总督夫人倡议成立的自愿团体,目的是保护妇女和小孩……”
不等丽贝儿说完,罗伯张打断道:“是要我捐钱吗?不好意思,你可以跟我秘书联系。”
丽贝儿道:“我们是来探望黄玉珠小姐,因为我们接到投诉,黄玉珠小姐可能遭到了虐待。”
罗伯张大笑着看向保罗,道:“陈锡还不死心呐?找个蹩脚律师,还弄个什么妇幼组织就想让我配合,真是笑话!”
骤然,罗伯张脸色一黑,道:“我没空应酬你们,请你们马上离开!”
丽贝儿立即严肃道:“罗伯张先生,我们有权利要求你配合。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惊动警察上门吧!”
罗伯张眼中含怒,却只能妥协。头上的天空好像越来越澄明了,他们张家已经不能只手遮天了。
丽贝儿和当初月娘见玉珠时的心情一样,来之前都做了些心理准备,知道玉珠会过得不好,但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的处境远比她们想象的更艰难。玉珠不肯开口说话,只是瑟缩在床角。随同丽贝儿一起来的护士在检查了玉珠的身体后,在丽贝儿耳边低语了一句,惊得丽贝儿赶紧带着保罗离开了张家,找上了陈锡,把情况告诉给了他——玉珠怀孕了。
玉珠怀孕使得眼下的局势变得更为复杂,处理起来也更困难了,尤其玉珠神志不清,无法提供任何被虐待的指控,张家两父子又精于在这种事上脱罪,就像之前玉珠被虐待,罗伯张就说是她自己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