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刀把月娘娶回了不久前置办的新家,请来手巧的娘惹为她梳妆换衣,黄家人不肯给她的刘一刀亲自给,不让她比别的新娘差分毫。
当天晚上,刘一刀被一众兄弟灌得醉醺醺的,等被人送到新房时已是一身酒气。他醉意沉沉地虚晃着脚步走到床前,见床上坐着个女人,才隐约意识到他成亲了。
刘一刀小心翼翼地捻起乌巾,轻轻揭开。乌巾下,月娘一身红妆,面施粉黛,是他从没见过的动人样子。
“月娘!真的是月娘!”
刘一刀转身朝着窗户外拜了又拜,嘴上念念有词:“阿娘,我听您的话娶到月娘做您儿媳妇了!您有儿媳妇,我刘一刀有老婆了。”
刘一刀凝望着月娘,痴痴地念着:“我的媳妇,这是我的媳妇……”
“月娘,我们……睡……睡觉吧。”刘一刀醉意朦胧,朝着月娘压了过去。
一股恐惧如潮水涌上心头,可刹那,潮水凝结成寒冰,她心已死,只想低头认命,也许这样才能换来老天将来对玉珠的垂怜。
月娘做好了迎接一切灾难的准备,可是,耳边却传来了刘一刀的鼾声。
月娘用尽全力推开刘一刀,打了一盆水准备洗脸。
清水如镜,镜中那张熟悉的脸让她想起了母亲,她好像在说:月娘,不要认命!不能认命!”
刹那后,水中的脸又仿佛变成了外婆天兰,她哭着求她:“认命吧,月娘!认命吧!”
母亲和外婆的声音不断在她脑海里交织,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砰的一声,面盆被她打翻在地,水溅得满屋子都是。月娘靠在桌子上,疲倦又乏力,强烈的窒息感令她沉重地喘息。
无意间,一个泛着柔和光泽的瓷器落入了她的视线,那是母亲留给她的kamcheng。当年,母亲九死一生都不愿屈服,都不肯认命,如今她为什么要屈服?
那一刻,像死去的人突然呼入一口新鲜的空气,如死灰的眼神慢慢有了光芒,被封冻的心重新有了跳动……
月娘把kamcheng放入包袱里,往肩上一扛,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当刘一刀被手下喊醒时,他迷糊地问:“天亮了?”
“没呢。”手下们对这个新郎官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尴尬催他:“别睡了,快跟新娘子洞房吧。”
其他手下符合道:“对!动了房,新娘子就不会跑了。”
说完,两手下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关死了门窗。
刘一刀正迷糊,突然看到身边月娘被五花大绑着,正一脸倔强地瞪着他,像看仇人似的。
“狗混蛋!”刘一刀一声大喝,挥刀朝着月娘劈了过去。
刀光森寒,逼迫得月娘闭上了双眼。
本以为死期已到,谁知不仅毫无痛感,身上的束缚感反而消失了。睁眼一看,刘一刀刚才那一刀劈下,将绑在月娘身上的绳子砍断了。
刘一刀粗声粗气道:“哪个狗混蛋把你绑起来了?我去杀了他!”
他还不知道月娘逃跑的事。
刘一刀提着刀歪歪扭扭地朝门口走去,才刚走到门口,身体一歪,一屁股坐到地上,鼻子里又响起了鼾声。
月娘走下床,来到刘一刀身边,看着他手上的刀子。
如果杀了他,也许就没人再逼她嫁人了。她伸手拿过杀猪刀,眼里闪过一道狠光,挥刀就要砍下去!
“刘一刀,冤有头债有主,你记住!是我月娘杀你的!”
当刀刃距离刘一刀的脖子只有一拳的距离时,她停了下来。
到底是第一次杀人,心再横也很难下手。
月娘长吸了一口气,重振旗鼓,又举刀砍下!
当月娘第三次还无法下刀时,她放弃了,拧了包袱又一次逃了出去。
从“土匪窝”逃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很快就被刘一刀追上了。刘一刀把她扛在肩上,沿着叮咚的溪流往回走,不管月娘如何挣扎叫骂他都不吭声,也不松手。
回到家,刘一刀闷闷不乐地坐在一张长凳上,一众手下吃惊不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刘一刀,不管是鬼是神都敢挥刀招架,怎么碰上个柔弱的小女子却束手无策了?
一众手下想劝,刘一刀孩子气地背过身去,不高兴道:“她说她不要当我的媳妇!”
手下们面面相觑,一唱一和道:“开什么玩笑?刀哥,你鸣锣打鼓地把她娶进门,她一句话没说!”
“你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梳成新娘妆,她一句话没说!”
“你跟她拜堂,她一句话没说!”
“现在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知道你娶了老婆。都到这步田地了,她才说不当你的媳妇?要是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当刀哥了?”
刘一刀杀猪刀一横,道:“刀哥当不当倒没关系,不过,我答应了我阿娘,要娶她做刘家媳妇。现在她说不做,那我怎么跟阿娘交代?你们快给我想想办法,看怎么解决。”
说来说去,手下们还是旧招——洞房!
“大哥,只要洞房了,女人就是你的了,一辈子都跟你,再也不会离开了。”
刘一刀觉得有道理,又回了房,来到月娘跟前,问她:“你说不当我媳妇?”
“是!”月娘斩钉截铁。
刘一刀道:“那不行,我们已经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互拜了……”
月娘道:“跟你拜天地、拜高堂、拜夫妻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心。”
“有什么不同?”刘一刀听得一头雾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你的心长在你的身上,就像猪的心长在猪的身上。”
月娘看着他,问:“我问你,猪被你杀,是心甘情愿的吗?”
“当然不是!”刘一刀一脸认真地回答:“猪被杀前都会尖声大叫。”
月娘无奈道:“猪不想被杀,但还是被杀了。我不想嫁给你,还是嫁了。我本来想当猪,任宰任杀任践踏,后来我不想了,所以,我不能跟你。”
刘一刀察觉到不对劲,唯恐月娘又跑,立即道:“猪养大了就要被杀,女人大了就要嫁人,你过了门就要当我的媳妇,这是跑不了的。我跟你说,我现在要跟你洞房了,洞房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你就不会跑了,因为,夫妻是一辈子的事。”
话音落,刘一刀就要脱下身上的衣服。
月娘呵斥他,不许他脱。一根筋的刘一刀才不管那么多,脱了衣服就接着脱裤子,然而,裤子还没脱完,月娘就一拳头招呼过来,打得他头晕眼花。
“你干什么!”月娘喝问。
刘一刀极为认真地回答:“不脱裤不能洞房!”
他很认真地在执行解决他和月娘之间问题的办法,想让月娘安安心心当他的媳妇。
可是,很快刘一刀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地溜出房门了,腰间裤腰带都还没完全松开。
一众为刘一刀着急也偷着幸灾乐祸的手下围了过来,继续给他出主意,什么馊主意都有。有人说来硬的,一拳头下去她就没话了,刘一刀气得想把那手下揍一顿,月娘是人不是猪,还是个女人,他刘一刀绝不能打女人。有人说买两包药来,药晕了就不会挨拳头了。刘一刀也没听,他阿娘教过他,为人要行得端做得正,下三滥的事他不做。
手下们急了,纷纷劝他:“这哪是下三滥的手段?这是……这是让事情在和和气气中圆满解决,不吵不闹,多好?”
“是吗?”刘一刀觉着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