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在空荡荡的小厨房里等待,闲来无事,听到窗外隐隐传来鼓乐声,好奇地把窗户拨开了些。
尽管离得远,声音不大,但完全可以想象那边是何等热闹,比黄家开长桌宴请的鼓乐队气派多了。
这等场面,太吸引月娘了,不知不觉间她就朝鼓乐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陈家的后院比黄家的大出不知道多少,整整齐齐两长排乐队,青年男女们听着迷人的班顿在鼓乐声中欢快跳舞。
看着他们快乐的身影,月娘失神了,她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场面的舞会。虽说黄家也是马六甲有头有脸的家庭,但跟陈家相比还是远远比不上。月娘的目光落在一张张尽情欢笑的脸上,原来人可以把日子过得这么快乐。
无意间,月娘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是玉珠,她正和旁边的贵娇说着话。在她们的周围还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各个穿着娘惹装,着一双珠绣鞋。
难道她们也都是来参选陈家少爷媳妇儿的吗?陈老太太和陈家少爷会喜欢谁?
月娘的目光挨个挨个地看过去,陈家三表舅的女儿飞燕,面容娟秀,气质颇佳;陈家六婶的侄女绣娘,生得明艳动人,眼眸里尽是冷傲,难以亲近;三叔公的孙女碧莲,微微一笑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再加上珍珠、玉珠、贵娇三人,一共六位女孩。
月娘暗暗在心里道:当然是选玉珠了!她长得漂亮心地又好,做事有分寸,为人有气度,这样的女孩儿哪家少爷不想娶?
正出神时,有人议论起来:“陈家少爷下来了。”
所有人都朝着雕花木楼的楼梯口看过去,人影重重叠叠,月娘的视线被一再阻隔。她对玉珠即将要嫁的人十分好奇,垫着脚伸长脖子去看,却只看到半个身影,一身西装,气度不凡。正想看一看脸,突然,视线里闯入一个人影——珍珠!
珍珠正朝着她这端张望,吓得月娘赶紧弯身缩头,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赶紧跑回小厨房。
还好没被珍珠发现,不然她肯定会发难,肯定会连累牛仔挨骂受罚。
陈锡一出现,珍珠就主动迎了上去,甜甜地喊了一声:“陈锡哥……”
陈锡好像没有看见他,而是向一旁的丽贝儿伸出手,热情道:“欢迎你,丽贝儿。”
丽贝儿惊叹道:“我一来就被热情的鼓乐声感染了。”
陈锡为她介绍起峇峇家庭的文化,从年轻男女跳的Rong geng舞,再到有名的班顿诗歌。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盛扭着滑稽的舞步走了过来,说道:“年轻的男女啊,说那么多干什么?快跳起来吧!”
陈锡邀请丽贝儿跳舞,丽贝儿早就想尝试了,跟着陈锡的节奏越跳越尽兴。跳够了舞,丽贝儿提议陈锡唱两首班顿诗歌来听听,陈锡拉来了最会唱班顿的陈盛,陈盛开口就唱起来了:姑娘啊,你若选情郎,不要看他年轻潇洒,成熟男人如醇酒,喝了回味无穷啊。
如此调笑的班顿诗歌从陈盛的嘴里唱出有着特别的滑稽味道,惹得陈锡和丽贝儿忍俊不禁。
陈锡顾着丽贝儿不理珍珠,已经让珍珠心生不悦了,现在又看陈锡和丽贝儿有说有笑,让珍珠妒火怒烧。
秀凤也早留意到了丽贝尔,叮嘱最有胜算的玉珠:“看来你们今天的对手不好对付,你呀,可要拿出真本事来,好好表现。”
玉珠心中平和,并没有想过嫁给陈锡的事,气得秀凤骂她没出息。
珍珠善妒,做事马虎小气,这一点身为母亲的秀凤又怎会不知道。美玉也深知陈老太太的喜好,唯有玉珠这种识大体勤学好思有大智慧的丫头才能入陈老太太的眼,所以和秀凤一样,都把希望寄托在了玉珠身上。
热闹的弄迎舞、班顿歌停歇后,陈老太太让贴身妈姐玲姐给一众姑娘送去白手帕,要她们在上面绣两个中国字,至于绣什么就全凭自己的心意。陈老太太还格外吩咐,当姑娘们在刺绣时,谁也不许去打扰她们,不管是太太还是少爷都不例外。玲姐心里明白,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耍小聪明偷龙转凤。
玲姐安排完一切又到了小厨房,月娘正等得着急,以为玲姐带着食材来了。谁知玲姐却不提做娘惹菜的事,而是递上放有白手帕的木托盘,问她会不会刺绣。
月娘不懂玲姐是何用意,如实点头。
“如果要你绣条手帕给……给牛仔的chor chor祝寿,你愿意吗?”玲姐差点说漏嘴。
月娘今天来就是为了给老人家祝寿,没有推辞,接下手帕。可是玲姐见她右手受了伤,怕她遭罪,本想劝她算了,谁知月娘坚持而笃定地要玲姐把刺绣用品留下。月娘想着,牛仔对她有情有义,她给老人家祝寿添点喜庆又算什么?
玲姐说牛仔祖母不喜欢图样,若能绣两个中国字就好了。
月娘没读过书不认识字,怎么绣?
玲姐简单说完老太太的要求后就离开了,留下月娘望着素白的手帕为难。
前院的各个房间里,六个女孩儿们都在认真刺绣。她们识文断字,又懂什么话才是好意头的字,下针时胸有成竹,并不害怕这层考验。就连平时偷懒耍滑的珍珠,也绣得得心应手。因为美玉知道老太太的喜好,猜想到老人家会出这种题目考验姑娘们,所以就提前让老娘惹教了珍珠刺绣文字,虽然会的也就只有“福禄寿喜”、“如意吉祥”和“松鹤延年”,但应付考验已经够用了。
玲姐刚从小厨房出来就看到了蹑手蹑脚的陈锡,将他拦住,毕竟是陈老太太亲口交代过,不管是谁都不能靠近选拔中的年轻姑娘们。
陈锡撒娇求情,毕竟月娘不认字,在这个考题上太吃亏,他只想给她写两个字让她照着绣。这么做,也能考验她的女红水平。玲姐不肯让步,回绝了陈锡。陈锡见她态度坚决,直言要去找老太太,玲姐直言说老太太交代过,这次是看跟谁投缘。
缘分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若是强求,反而容易招惹反感。
陈锡无奈,只能眼巴巴望着远方的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