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锡被困在刘一刀关鸡的房间里,又饿又累。月娘的情况比他更糟,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似的。
陈锡怕她出事,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
月娘饿得头晕眼花,已经忘了伤痛,只想饱吃一顿。谁知道陈锡总是喊她“还我鸡汤”,这又不是名字,听着怪别扭,还勾人食欲。为了转移话题,她索性问陈锡叫什么,陈锡想了想,迟疑地说出一个名字——陈牛仔。
一听这名字,月娘就忍不住抿了下嘴唇,想起了餐桌上鲜嫩的牛肉。
陈锡怕他们俩被饿死,用尽浑身力气大喊:“来人!喂!给点饭吃啊!”
混混们像没听见似的,倒是屠夫刘一刀把杀猪刀横在混混们面前,喝问:“那一男一女难道是神仙,不用吃饭?”
“要吃,要吃!”一条龙赶紧让人把陈锡和月娘带了过来。
一条龙之所以丢失了身为混子老大的威风,不是害怕刘一刀手里的大刀,而是害怕他煮的东西!
刘一刀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大方,样样菜都搞了一大盆,不过,都是毫无油光的青菜,干巴巴地堆砌在碗里,让人毫无食欲。没有油光也就算了,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炒菜的锅铲糊着黑乎乎的不明物,装菜的碗黄迹斑斑,放碗的桌子脏得看不见木头……
最要命的是,一条龙他们目睹了刘一刀做菜的过程。邋里邋遢的刘一刀站在垃圾场一样的厨房里,任由蟑螂从脚上爬过,炒菜时鼻子发痒,伸手就擤鼻涕,吓得一条龙他们直犯恶心。
煮粥的时候,粥沸腾,泡沫溢了出来,刘一刀直接伸入脏兮兮的锅铲搅动。粥熟了,端过一个没洗的大面盆就盛粥。
这哪是饭菜啊,分明就是生化武器。一条龙和一众小弟就算再饿也不敢吃,纷纷说自己不饿。
刘一刀见他们不肯吃,大盆大盆的稀粥和菜就要浪费了,他把杀猪刀往桌子上一拍,粗声粗气道:“要我说多少次?我阿娘说过了,猪吃馊,人吃米,那是多大的福气!米饭一口也浪费不得!一人一碗,全都要吃得一颗不剩!”
一颗不剩?那——包括碗里的老鼠屎和蟑螂腿吗?一条龙等人吓得面如菜色。
奇怪的是,看上去最讲究的月娘反而一点不嫌弃,把碗里的白粥喝得干干净净。喝完,见陈锡还不肯动嘴,疑惑问道:“你不吃?”
陈锡哪吃过这种东西?脸色不比一条龙他们好,实在不敢下嘴。
“你不吃,那我吃了。”月娘一点不嫌弃。
一条龙等人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把碗推过去,月娘并不搭理,根本不愿吃被他们的臭嘴拱过的稀粥。
连唯一可以消磨碗里饭菜的途径也被堵死了,一条龙等人暗暗在心里叫苦。
一旁,躺在躺椅上的刘一刀他娘,对一条龙等人没什么好脸色,但看到月娘时却喜欢得不得了,因为月娘和她一样都是娘惹。
当夜幕降临,陈锡和月娘重新被绑了关在密闭的臭房间里时,有了力气的月娘和陈锡商量起逃跑计划。两人商量许久,最终把目标放在了刘一刀身上。
一条龙当初留给刘一刀一个人情,就是怕发生走投无路的情况,好来投奔。他对刘一刀是有些忌惮的,因为这个杀猪匠一身蛮力,一拳下去,半堵墙也被砸坏了。如果陈锡和月娘能争取来刘一刀,逃生的希望就大多了。刘一刀是个孝子,为了母亲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所以要争取到刘一刀就得先争取到他阿娘。
不等月娘去找刘一刀的阿娘,刘一刀就把月娘带到老人跟前跪下了。老人病得糊涂了,眼看熬不住要去了,想求月娘做一顿娘惹菜给她吃,如此也算死而无憾了。
月娘答应下来,却说要亲自上集市买食材,因为地道的娘惹菜来不得一丝马虎,每个细节都要尽力做到最好。
刘一刀答应了,一条龙却坚决反对,唯恐月娘趁机逃走。刘一刀一心想完成母亲心愿,不管混混们答不答应,坚持要带月娘上街。无奈之下,三人只好在口头上一再威胁月娘放她和刘一刀出门了。
刘一刀是个好糊弄的耿直人,月娘让他挑什么就认真地挑,完全忘了要严防死守月娘逃跑的事。如此大好的逃跑机会就摆在面前,月娘心中血液翻腾。可是,在走出几步后她又犹豫了。如果她逃了,陈锡肯定会遭到毒手。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能放下他不管?刘一刀的阿娘垂死挣扎就是为了尝一口地道的娘惹菜,如此小小心愿如果都不帮忙,余生都会不安吧?
正纠结时,耳边听见有人喊:“菊香……”
菊香,是她母亲的名字,是她一听到心就会痛的名字。
循声看去,是个胡子拉渣,一身憔悴的中年人。
“盛叔叔……”月娘险些认不出他来了,他瘦得快脱相了。
陈盛快步走上前,认出她不是菊香而是月娘。
突然,刘一刀冲了过来,拉起月娘的手就大喊:“走!”
陈盛哪肯让刘一刀带走月娘,上前阻拦,刘一刀手起刀落,生生把杀猪刀劈中了陈盛的肚子。顿时鲜血喷涌了一地,陈盛顿时半跪在了地上。吓傻的月娘被刘一刀像拧小鸡似的带走了,直到回到刘一刀家里,月娘才回过神来。她把手上装满菜的篮子砸在刘一刀身上,不要命地打骂刘一刀,一急一气,扔了菜篮子就哭了。
刘一刀急了,晃了晃手中的杀猪刀,强硬地威胁月娘。见此招不顶用,又缓了语气,说道:“他不会死!我那一刀,入肉一寸半,伤不到脏腑,顶多流点血把他疼晕过去,你要是不……不煮!我现在就倒回去把他杀了!”
说着刘一刀就要提刀去杀人,月娘不想跟他这个“一根筋”浪费时间,喝住他:“站住!”
月娘转身去了厨房。
当她推开厨房的门时,险些吐出来,赶紧把刘一刀叫来,要他带人把厨房收拾出来才肯做东西。没有什么美味佳肴是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做出来的!
刘一刀用杀猪刀胁迫一条龙的两个小弟把厨房收拾了出来,一阵忙活后,原本脏兮兮的厨房总算有了样子。
躺在躺椅上奄奄一息的刘老太太远远地看着月娘在厨房里忙碌,便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围着灶台煮娘惹菜的样子。那时候的家还真像个家的样子,哪知道一病不起,儿子粗枝大叶的不会操持家里,好端端的家成了个垃圾场。
刘老太太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温暖的笑容,她冲刘一刀招手,刘一刀愣头愣脑地凑了过去,刘老太太虚弱地在他耳边道:“不孝子,我想……我帮你找到老婆了。”
刘一刀完全听不懂阿娘的暗示,问:“谁啊?”
刘老太神秘一笑:“现在先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