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Kamcheng
改编作者:一言 2020-06-19 10:322,464

  几天后,查理张果然带着警察找上门来了。山本洋介拿出结婚证摆在他们眼前,惊得他们哑口无言,最终只能带着气愤和无奈离开。

  在菊香结婚的日子里,黄家另一位千金也完成了人生一件重要的事。

  美玉嫁到陈家已有十日之久,但丈夫陈盛却对她视而不见。按照娘惹习俗,她要在良辰吉日和新婚丈夫同房,第二日将沾了血迹的白帕拿去举行隆重的检验仪式。

  这是娘惹的传统,陈盛是知情的,但他不愿意这么做,一是因为不爱美玉,不想做出违背自己内心的举动,二是因为这种古老落后的行为简直是对女人的侮辱。可是,嫂子和大哥都来劝他,如果他不遵规矩不理会习俗,让美玉这个传统娘惹如何自处?她哪里还有脸面再见娘家人?

  万般无奈下,陈盛在家人选定的日子里和美玉坐在同一张床前。两个互相并不了解的年轻人,局促又尴尬地坐着。许久,陈盛打破了冰冷的气氛,问美玉:“你不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吗?”

  床笫私情却要展示于众。

  美玉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规矩,是传统,历年来的娘惹都这么遵从的,她照做,又有什么不对?

  这是美玉身为一个娘惹根深蒂固的想法,至于爱情,她不懂那是什么,只知道看到陈盛时会脸红心跳,对未来会有种种憧憬。

  劝说无果,陈盛也无计可施。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对两个年轻人来说有多煎熬。

  第二天一早,黄家女性长辈就早早地坐到了陈家正厅。

  陈家的女性长辈也端坐着,同样是一色娘惹装束。嫂子秀莲最为美丽动人,婀娜的身影在一众长辈里显得最出挑。

  两家女性长辈坐齐后,陪嫁婆捧着木托盘走过来,那木托盘里放着的就是昨夜美玉用过的白帕,被一方绸缎小布盖着。

  陪嫁婆放下托盘,于众人视线中将一个酸柑均匀切成两半,取出其中一半,在揭开盖布后,把酸柑的汁水挤出几滴在白帕上,随后又把盖布盖回。

  陪嫁婆按着规矩把木托盘递到了代表夫家长辈的秀莲面前,秀莲莞尔道:“在座的都是我的长辈,先请她们检验吧。”

  陪嫁婆便把托盘捧给最年长的,最后才轮到秀莲。秀莲检验完后,起身而站,双手合十向槟榔盒致意,意为接受新娘。接着又捧起槟榔盒,以男方代表的身份把它交给黄家大姑,意为对新娘的贞洁表示认同。

  虽说美玉没有得到陈盛的热情,但陈家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按照最高规格礼仪送了24道椰浆饭到黄家。这事在附近一带的峇峇家庭传开了,引来不少赞叹。

  菊香领证结婚的事传到了天兰的耳朵里,想着不能再见到女儿,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只好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

  阿桃却欢喜得很,菊香小姐嫁给山本洋介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好姻缘,所以,她欢欢喜喜地做了陪嫁娘,带着嫁妆从黄家偷偷溜了出去,半夜坐着火车赶到了新加坡小相馆。

  菊香看着母亲为她求来的白衣,心里百感交集。娘惹新婚的白衣有讲究,需要找特别能生的女人做,这种女人被称为“母猪嫂”,意为特别能生。天兰为菊香找的这位,前前后后共生了十六个孩子。在娘惹的文化里,穿她们做的白衣可以求得喜气,将来多子多福。

  因为大太太桂花一怒之下把菊香的衣服全烧了,阿桃没能多带些衣服过来,但还是把二太太偷偷藏起来的两套衣服和两双珠鞋送了过来。另有一条项链和一个手镯,那是老太太当年留给二太太的嫁妆。

  天兰没有机会看到菊香成为新娘子的样子,但在送别阿桃前看着这些东西,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菊香新婚出嫁的模样。她虽没说一字,但为娘的祝福全都在这些不多的嫁妆里了。

  领证后的第三日,是山本洋介举办婚礼的日子。小相馆贴上了“东主有喜,休业三天”的牌子。

  山本洋介是日本人,婚礼却是按着娘惹文化的习俗来的。一早,他穿上岳母天兰求来的白衣,菊香也穿上。

  这两件白衣要从婚礼开始穿到结束,之后便小心藏好,等到百年归世后再传,意为夫妻将在天堂相会。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只有一辆人力车。人力车被细心装饰成喜气洋洋的样子,挂满了红彩。新郎洋介就坐在车上,一身西装的他捧着之前在马六甲买的娘惹盖盅,用娘惹的话来说叫“Kamcheng”。

  当初他在马六甲采集娘惹文化素材,看到这个盖盅,瞬间就被它斑斓的色彩所吸引。老板告诉他,峇峇娶妻的时候,迎亲队伍就要带着盖盅,里面装满了红色和白色的汤圆。红色寓意喜庆,白色寓意纯洁。女方在收到后取出部分汤圆,再加入冰糖在里面,意为接受这门婚姻。

  老板还告诉他,“Kamcheng”用福建人的话来说发音为“感情”,意指感情美满,永远和睦团圆。

  山本洋介小心翼翼地碰着,里面装满了红的白的汤圆,他的心里则装满了幸福。

  一群小孩在人力车后追着跑,一边跑一边喊:“小日本娶老婆咯~”

  那声音汇聚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声。山本洋介的视线从他们身上轻快地掠过,嘴角留下暖融融的笑意。

  不远处的街角,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好奇地望了过来,当他看到山本洋介的“婚车”时,联想到之前在黄家追问阿桃关于菊香的事,已猜到了七八分。再抬眼,山本洋介的“婚车”只留下一段尾巴就不见了,唯有耳边还有孩童哄闹的声音,那一刻,他才清晰又强烈地感受到心中浪潮翻涌的滋味,苦涩又绝望。

  沉浸在幸福中的山本洋介并没有想到,此刻,查理张手下的林秘书带了几个地痞流氓靠近了小相馆,他们要在他的新婚之日把相馆砸得稀烂,还要把山本洋介打一顿,只要不闹出人命,能使多大的蛮劲儿就使多大的蛮劲儿,好让他没办法洞房。

  谁知,林秘书刚交代完,一转身就碰上了脸色铁青的陈盛。林秘书吓得不轻,赶紧和地痞混混划清界限,称自己只是路过,并不是带人来找晦气。

  陈盛一点儿也不客气,呵斥了林秘书一通后,冷声道:“回去告诉查理张!不要来打扰这家人,让他们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然的话,我陈盛定会跟他周旋到底!”

  “滚!”

  林秘书吓得灰溜溜地走了,几个混混儿也如鸟散跑开了。

  陈盛望着小相馆,地方虽然不大,但里里外外都透着温馨,她在这里生活一定会很幸福吧?

  “菊香……祝福你……”

  纵然心中百般煎熬,说出口的也仍旧是祝福,不忍她受一丝一毫的罪,不肯说她一丝一毫不好。

继续阅读:第17章:当夜色被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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