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忍一忍,等回去了之后我再给你做进一步的处理。这只眼睛恐怕是废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疼痛所致,元浩艰难的喘息着:“没关系,我可以忍耐。”
元浩的右眼,如同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云绮落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止血……
顾宇舜看着元浩的伤口,不由得心中打颤,为之惧怕。
“元浩,你太恋战了,如果早些撤退的话,就不会造成眼下这种结果。”顾宇舜道。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也是想把优势扩大,没曾想啊,没曾想……”说起来,都是后悔莫及。
云绮落对二人说:“凌浅寒的箭法一向精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顾宇舜你也少说两句。”
“知道了。”
云绮落眉间紧锁,伸手去帮助元浩按压住伤口的同时,手上漏出了伤疤。
手腕上是一处烧伤。
顾宇舜看见了,奇怪的问:“你怎么也受伤了?我记得你没去火场,怎么被烧伤了?”
云绮落听完缩起袖口:“拉弓箭的时候被火把烫到了而已。”
“哦。”
她的样子,像是在隐藏些什么。
西府一片太平,经过这一番的折腾,鲁州终于可以说是保住了,这样的结果显得所做一切都很值得。
只是元浩废掉了一只眼睛,只能跟之前的元月溪一样,带上眼罩。
夜晚时分。
云绮落孤亭独坐。
她朝着月光,吹着玉箫,奏出的曲,是难耐的孤独,惆怅……
远处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远处观望着,殊不知他挪动的脚步声早就已经将云绮落惊动了。
箫声停止,云绮落回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顾宇舜:“你站得那么远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我这不是怕自己不稳重,叨扰到你吗?”箫笛笛自打用了顾宇舜的身体之后,除了自己的百般不习惯以外,也看得出云绮落心中的落差。
她和原来的顾宇舜不一样……
但箫笛笛已经在很努力的做顾宇舜了。因为她知道,顾宇舜才是云绮落唯一的精神支柱。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吹箫啊?”
“无聊得很呐,总要有些事情来打发时间。”云绮落将玉离箫放在了一遍。
“我看你是每一次与凌浅寒相见,都会惆怅这么几天,你根本就没有完完全全的放下,对不对?”
“箫笛笛,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我觉得厌烦。”
“我说的是实话啊。”他没觉得哪里不好。
云绮落若有所思的盯着这张属于顾宇舜的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他说:“你换过来吧,别做顾宇舜了,做你原来的箫笛笛吧。”
这是她经过这些天以来,深思熟虑的想法。
“你说什么呢,我就是顾宇舜啊。”箫笛笛故意言道。
她已经模仿将顾宇舜模仿得炉火纯青,可云绮落却又说不需要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云绮落相当认真的对她说:“你身为玉魂,存在于玉离箫之中多年,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才对。”
“你是认真的?”
“当然。”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是我不像顾宇舜吗?”她问。
“不是你不像他,而是你不该像他。”云绮落的目光特别的坚定:“没错,我从一开始就希望顾宇舜能够复活,因为他是因我而死,我想救活他。但是把你注入到顾宇舜体内,顺利让他这个人重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顾宇舜这个大活人站在我的面前,而是他那颗一心为我的心无限的跳动着。”
“是我不如他么?”
“当然不是。是我不应该,也没资格让你去走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对你,对顾宇舜都不公平。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我自己很过分,很任性。总是喜欢痴心妄想,无法接受事实。顾宇舜他就是死了,为我而死,永远都回不来了。”
云绮落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低下了头。看得出来,她的内心真的很痛苦,很无奈……
“你也别这么说,怎么弄得这么低落啊?”箫笛笛不知道该怎么出口劝说,想要安慰却又无从下手……
云绮落最大限度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郑重的对眼前虚假的“顾宇舜”说:“出来吧,别在住在他的身体里了。如果你出来之后,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体的话,我可以给你寻找一个,怎么样?”
“那倒不用了,我箫笛笛是个美少女,当然有自己的身体了,倒是你,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我真的从这身体中脱离的话,就真的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绮落注视着她半天,似在用最后的几次目光好好将顾宇舜的样子记在心中,紧接着肯定的点了点头:“我想好了,就这么办吧。你是箫笛笛,不是顾宇舜。”
“那好,既然你如此的坚持,那我就依了你的意思好了。明天早上,顾宇舜将会彻底死亡,而出现在你的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箫笛笛。”
“一言为定。”
云绮落的眼中,泛着哀伤。
她清醒了,彻底的清醒了而已。
往事皆如过往,何必执着于一时。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错过了,也当真就是错过了……
生命之中,总会有不少的无所谓的追逐,现在看来是时候该放下了。
第二天清晨。
云绮落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吓了她一跳。
云绮落“扑棱”一下子坐起了身子,瞧着眼前的这个妙龄少女:“你谁啊!”
“我是箫笛笛啊,怎么样?我长得好看吧?”
“你就是箫笛笛?”
“对啊,是不是很惊讶?我就说嘛,我箫笛笛天生丽质,你就偏不信。现在傻眼了吧?”
云绮落轻挑眉尖:“你何时说过?我怎么没听过?该不会是以前没什么信心,昨天连夜不知道从哪户人家找来的身体吧?”
“你的嘴,怎么和你吹箫的技艺一样的臭啊?要不是我帮你,迎合你,你现在估计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吹不明白吧?”
“别废话,顾宇舜的尸体在哪里?”这才是云绮落想要知道的事情。
“跟我来吧。”
跟着箫笛笛的步伐,云绮落看见了远处的尸体。
顾宇舜这副躯壳,彻底的静止不动了。虽然这样残忍的事实不是云绮落想要的,但是却是云绮落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她早晚都要接受。
她走上前去。轻轻的抚了抚尸体的脸颊,转而对箫笛笛说:“你去备一辆马车,我要把尸体运出去。”
“你要去哪?”箫笛笛问。
“你快去备车。”
“好吧。”
过后,云绮落和箫笛笛两个人带着尸体,抵达了一处荒野。
这里几百里外,人烟全无,远远望去,倒是有几座坟包。
云绮落自己一个人拉着顾宇舜的尸体,朝着荒野的中心走去。
“要不要我帮你?”箫笛笛问。
她的背影越发孤寂,摆了摆手回绝。
顾宇舜死了之后,她云绮落才算得上是什么都没有了。
一无所有,等同于百无禁忌。
远处有一座孤坟,云绮落停了下来后,开始在孤坟的旁边挖土,埋尸。
为什么要紧紧贴着那座孤坟?箫笛笛站在远处看不清楚。
云绮落一点点的挖着,将顾宇舜的尸体一点点的掩埋。她的眉眼间,没有一丝牵挂和留恋,这……才是最残忍的。
现在的云绮落,可以将所有的胜负爱恨都藏匿在心里,至于什么时候能压垮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既然压不垮,就要强撑着。
一捧土,接着一捧土,全靠着云绮落的一双手,她的指甲里布满泥土,额头上显示着大汗淋漓。
终于,将顾宇舜的尸体安葬完毕,云绮落站在坟前,默不作声的低着头,紧接着鞠了一躬。
云绮落忙活了好久,晌午来的,如今已经是夕阳渐洒的傍晚时分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咧嘴笑着,笑得那么自然,又那么悲伤……
“阿舜,对不起,直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办法能救你。我已经竭尽全力的寻找一个妥善的办法,可终究没办法将你复活。”云绮落的话语里,藏着多少无奈……
“这里之前是你安葬顾淮的地方,如今我将你安葬在此。也是为了让你和她可以永远的相伴。”
云绮落看着眼前挨在一起的坟包,心中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一路走来,从咱们的初识开始,我便一直欠着你们的。顾淮是元宁诱我上钩的一个诱饵,直到最后我都没能救她,让你眼看着顾淮的生命一点点的消亡。而我,却又让你付出了生命来拯救,你说……阿舜……我欠你的这些……该怎么还?”云绮落说着,鼻子里好像涌上来一丝丝的酸楚。
“我之前不明白你和顾淮之间的感情,是爱情?还是友情?你说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如今,我却明白了,我们两人之间,或许也是那一种感情。如果说。曾经的我对凌浅寒是心之所往的爱情,那我和你之间就是惺惺相惜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