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我知道我父亲死了,也知道北凌谷的现状,不用再跟我说了。”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的如此的惨烈。”
“分明就是木焕清!木焕清明知道那女人进了我们北凌谷,却还是未曾告知任何人,倘若他能告知的话,我们北凌谷也不会这样!”
黄翩思路的清晰,是云绮落意料之外的。
“是木焕清救了你,而且是从火海之中捞出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也是人,也有失策的时候。这一次的结果我们也都在共同承受着。”
“可为什么我承受了这么多?我父亲是被那鬼影活活咬死了的!”黄翩想起了那一幕,止不住的留下了眼泪。
云绮落心里不是滋味,更不知如何开口去安慰黄翩。
因为她太了解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了。
云绮落轻轻的为躺在床上的她擦拭着眼泪。
“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想开点儿吧。你能活着,才是你父亲最想要看到的。”
“可是我今后无依无靠,一无所有,你要我怎么办?”黄翩心中的无助,又有谁能懂。
“你还有我,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不愿意与我在一起,那便给你找个安稳的住处,都是可以的,你不用担心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了自己身上的伤,一切才能从头再来。如今你能报答你父亲的,就只有将这条命活得精彩,活得漂亮。”
黄翩的情绪逐渐开始稳定了下来,但是依旧没办法从丧父的情绪之中走出来。
“翩翩,虽然觉得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你问吧。”
“上一次我去北凌谷的时候,黄谷主不是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深井里的东西也不会再有任何的节外生枝了吗?为什么深井之中的鬼影还会存在呢?”
黄翩解释道:“听父亲的意思,好像是本来打算除掉鬼影,除掉鬼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需要以血列阵,后来听闻元稚已死的消息逐渐传开了,父亲便就再也没在乎过此事,直到今日……”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似乎已经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不管是真是假,黄翩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我想问的都问完了,接下来你就好好的休息吧,千万别再哭了,好不好。”
“嗯,知道了。”
“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叫外面守着的人就行了。”
“嗯。”
云绮落走出了房间之后,见木焕清还站在门口。
她问:“你怎么还在?”
“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并没有。怎么?你难道是想要赎罪吗?”
“赎什么罪?我如今是千古罪人,身上的罪过可大了。赎不过来了。”木焕清自己心里知道,一切的事情的起因都是来源于自己心底暗藏着且不为人知的对黎洛羽的纵容。
但木焕清的心里也在内疚。
云绮落冷哼了一声,匆匆走过:“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事情成了这个样子,云绮落暂时是拿不出什么笑脸了。
抚州与幽州的事情几乎已经完全解决,在此时候,百姓们的生活也将回归于平常,逐渐的步入正轨。
云晚舟也跟随着队伍回到了京城,他的回归也就预示着云家在朝中的东山再起。
“走吧小绮,跟我一起回云府看看吧?”
云晚舟这么一说,云绮落才意识到了自己也真是好长时间没回去了。
但她不想去。
“不了,你自己回去吧。”
“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不想回去而已。而且云府现在剩下了的人,除了三夫人和云逸,就只有老夫人了,她可能不太欢迎我才对,我干嘛还回去找不痛快?”
“可云家的一切都是你争回来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也得有得争才行。”她答。
在云晚舟看来,云绮落的这种避而远之,分明就是不自信。
云绮落的心里是有云家的,只不过云家有些人的心是怎么都捂不暖……
云晚舟拍了拍云绮落的肩膀:“咱们云家现在,可不是当初败落的时候了,马上就要出一位贤德的皇后了,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哥,不可这么说。”
“怎么?难道现在的情况还不够明朗吗?你是最有资格当皇后的,而且翊王的意思也一定如此只不过时机未到呢。”
“我从没想过这些,可能以前的失望太多了,如今不敢有什么希望,总是怕被无情的现实所打破。”云绮落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的小心翼翼。
“不是和翊王和解了吗?怎么还会这么想?”
“和解是和解了,只不过……总要给自己留些后路才行,找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我觉得也没什么坏处吧。”
“也对。”
在云晚舟看来,云绮落一直都是一个聪慧的女子,未曾变过。
“走吧走吧,去一趟云府又不会掉块肉儿,就当是陪我了。你不愿意去,那你倒是想想我啊,我还要在云府生活下去呢。”
其实于情于理,云绮落都不应该和云府如此疏远。在云晚舟的劝慰下,云绮落还是和他一起去了云府。
云府。
抬头看看,云府的牌匾已经换成了永安昌顺侯府,与以往截然不同了。
唯一不变的,是还如当初那般的冷清。
云府的人少了,家丁们也就少了。
听闻门外有人回来了,萧氏带着云逸赶紧出门迎接。
“妾身参见王妃娘娘。”
“逸儿参见王妃姐姐。”
“都快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拘礼。许久不归,你们可好?”云绮落问。
萧氏点了点头:“承蒙王妃娘娘厚爱,一切都好,最起码和以前的冷清不同了,如今还会有朝中的重臣来此探望。”
“探望?”
“是啊,最近老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有一些老爷生前的同僚会来看看的。不过现如今云将军回来了,咱们云府也算是有了顶梁柱了。”萧氏懂事的看向了云晚舟,深知如今的云府,只有云晚舟一人能支撑了。
云晚舟回应着:“三夫人说得那里的话,云家对我有养育之恩,只要你们将我当成家人,那咱们就永远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萧氏抿着唇笑着,肯定又满足的点了点头。
没有了以前的勾心斗角,仿佛身边的任何事情都变得纯粹了。
云逸拉着云绮落的手,说着:“姐姐,姐姐,我现在耍的棍子耍的可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是嘛?”云绮落摸了摸云云逸的头:“云逸似乎比以前长高了呢。”
“那当然了,云逸要从小就努力,争取长大成为和父亲一样伟大的人,姐姐你说可以嘛?”
“当然可以了,我们云逸最棒了。”
萧氏拉了拉云逸:“不准无礼。”
“带我们去看看老夫人吧。”云晚舟提议。
“老夫人这个时候应该是刚刚苏醒,跟我来吧。”
云老太太因为当初的事情,备受打击,身子骨早已大不如从前了。
云绮落和云晚舟两个人在萧氏的带领下推门而入,云老太太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以为只是萧氏,嘶哑而又干枯的声音说着:“今天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萧氏上前说道:“老夫人,您看是谁来了。”
云老太太抬眼一看。
“是大小姐和晚舟少爷回来了。”
但是云老太太的脸上似乎并没有笑容,一贯的刻薄还是显现在了脸上。
“给祖母请安。”二人道。
云老太太半天未曾应声。
萧氏瞧着情况不对,可不敢惹老太太,赶紧退下。这老太太若是发起了脾气,是谁都劝不住。
萧氏走了之后,免不了的是云老太太的口出恶言。
云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兄妹二人:“你们俩怎么没死啊?”
云绮落被这话气得够呛,这脾气马上就要压制不住了。
“你!”
云晚舟让她别乱发脾气,抢先开口:“祖母,我们俩现在还算安然,虽然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但不敢忘了云家的恩惠,自当回来报答。”
“回来报答?我看你是回来捡便宜来了吧?如今云府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的了嘛?信手拈来的东西就这么好吗?我看我的逸儿是争不过你了,不然的话轮得着你在这耀武扬威?”
云老太太怕是已经老糊涂了,说出口的话难改尖酸与刻薄。
她对这两兄妹的看法,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我们是好心尽尽孝道,来给您请安,您为何要恶语相向?”云绮落心里的火真不知道还能压制到什么时候。
“云家被你们两兄妹害惨了,如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只是可怜我云府那些个亡魂了……”
云老太太可能是认定了兄妹二人不敢还口,大肆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云老太太对于云绮落的偏见,一点点的延伸到了云晚舟的身上,最后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看着祖母的精神尚好,那晚舟也就放心了,祖母好好休息吧,晚舟就不打扰了。”
正所谓恶语伤人六月寒,云老太太的话让谁听了都会心堵。
此时的云绮落被冥顽不灵的云老太太气得直哆嗦。
云晚舟拉她出去,她都不想出去。
自己走了也就罢了,云晚舟还要生活在云府,天天在云老太太这里受气可怎么行?
云绮落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云老太太说一说如今的形势。
云晚舟强行的推着云绮落离开,云绮落甩开了胳膊说:“哥,我不走!我还有话要跟祖母说清楚。”
“小绮,你别胡说了。”
云绮落不听云晚舟的劝阻,直接走到了云老太太的身前。
二人四目相对,都不是友善的主儿。
“死丫头,你还有没有规矩?”
“祖母,我没规矩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您不喜欢我无妨,我也不喜欢您。云晚舟心里怀揣着对云府的恩,不敢说什么,但是我不一样,我有什么说什么。”
“小绮,你给我过来!不许你胡说!”
“哥,有些事就是要说清楚。”
云晚舟根本就拉不住云绮落,云绮落继续对云老太太说:“祖母,您可以对我们有偏见,但是您别忘了,现在云府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你这是……”
“对没错,祖母,我就是在耀武扬威,您看的一点都没错。保不齐我将来还会走得更远,是你们所遥不可及的。您不就是当初因为我拒绝下嫁你的母家,给你们光耀门楣而记恨我吗?”
“你记恨我不要紧,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之前的云府,成了现在的侯府,到底是谁的功劳?”
“那是我儿用生命换来的!”
“对!是父亲的生命换来的。但是你想过吗?人死一捧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百年之后谁还会记得是云远启战死沙场换来的荣耀。就算是记得又能怎么样?云府没人了,只是空有那么一块牌匾挂在门口有什么用!如今只能由他云晚舟来将云府发扬光大,只有他可以!是他,大难不死捡回来一条命,云府才有继续在朝中立足的机会!”
“可我还有亲孙儿,什么都轮不到云晚舟!”云老太太还是依旧的执迷不悟,让云绮落觉得心寒。
“你是说云逸吗?不过就是小孩子而已,你要他现在带兵打仗,上朝论事?哦对了,祖母您不可一世,朝中一定会给云逸的将来留下个位置,是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只是实话而已……云逸现在十岁,就算他是个好孩子,十五六岁便可以独当一面,那也是五六年之后。试问这五六年,朝中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朝廷之中势力错综复杂,竞相盘踞,稍有不慎就会被朝中排挤出来。五六年之后若是没人给云逸铺路,祖母觉得还有机会吗?到时候您靠什么呀?靠我的肚子吗?就算是我生了皇子,云家无势又有什么用处!您觉得云晚舟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云家,为了云家能继续走下去,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云绮落说的口干舌燥,字字在理,唯独就是没能将云老太太这个老顽固说通。
云老太太揣着明白装糊涂:“可笑……真是太可笑了……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没有云晚舟,云家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祖母您自己好好的想想吧。我先走了。”
云绮落转身离开,心中愤懑难解。
能说的她都说了,就是没想到云老太太如此的不明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