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岳琛说一声“躺累了”,翻身爬起,又趴到车窗边。
“回头去一趟月升桥,咱们就回去了,”岳如饴提醒岳琛:“万一真被爹爹发现,定是逃不过一顿罚。”
“都出来了,还容得你想回就回!”徐邦庭在旁边嗤笑一声。
没等岳如饴瞪过去一眼,岳琛指着车前方道:“庭哥儿,从那个巷口进去,可就是甜水巷了。”
此时他们车已经快到甜水巷,远瞧着巷口还挺热闹,一群穿着光鲜的人,正簇拥着往里走。
“让我瞧瞧!”徐邦庭起身过来,故意将岳如饴往旁边挤了挤,顺着岳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徐府还真阔气,一条巷子的商铺,值不少银子吧!”岳如饴趁机嘲讽了一句。
“定是你搞错了,”徐邦庭还望着外头:“我五叔这会儿该在庄子里,我爹说得清楚。不得他的准许,五叔绝不能踏进泸州城半步,况且徐府还没分家,除了月钱,他哪有银子买下这边的铺子,根本不可……”
徐邦庭话没说完,突然顿住,转头冲着外面赶车的家仆道:“停车!”
平常跟着徐邦庭出门的小厮春明正坐在车外,不解地说了一句:“公子,没到月升桥呢!”
“废什么话呀?给我停!”徐邦庭这会儿一眼不眨瞧着车外。
“庭哥儿看什么呢?”岳琛也没明白。
“见鬼,还真瞧见我五叔了!”徐邦庭嘟囔一句。
车到底停下,徐邦庭也不管姐弟俩了,自个儿蹦到了外头。
“庭哥儿等我!”岳琛劲头来了,也跟着下了车。
岳如饴站到车外,徐邦庭已经跑得老远,岳琛紧跟其后,小厮春明也急着追了过去,三个人转眼进了甜水巷。
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撂下,岳如饴哭笑不得,不过心里也觉得巧,徐清居然出现在的甜水巷,难道是见租客不肯走,还亲自出马了?
岳如饴正思忖着,一帮人闹哄哄地从她眼前过去。岳如饴抬眼看了看,都是一群曳撒打扮的壮汉,而走在最后头的,便是早上那个牙保。
“今日就看各位了,只要那郎中能给赶走,敲山震虎,后头的几家便好办了,”牙保边走边道:“我这银子给得够足了吧,各位可不能惜力。”
走在最前头一个,手里提着棍子,粗声粗气地道:“哥哥放心,今日你让我们拆那郎中左腿,绝不拆右腿。”
听到这几句,岳如饴不由想起牙保早上那些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见人往甜水巷拐了,也顾不得多想,直接跟上。
“阿姐,”岳如饴正走着,迎面岳琛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衣袖,兴奋地道:“我瞧见徐清了,真的是他,跟一帮人进了同盛楼吃酒,庭哥儿已经过去,还让小厮回去给他爹爹报信,后头定是好玩了!”
岳如饴“嗯”了一声,这会儿暂且管不了徐清,齐子山显然是有了麻烦。
不出岳如饴所料,没多时,那帮人围在了济方堂门外。
“去瞧瞧!”岳如饴拉上岳琛,快步走了过去。
“齐大夫,我们也是没法子,徐爷发话,你今日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牙保已进了济方堂的铺子,坐在齐子山平日看诊的椅子上,一只脚还踩着椅面,斜眼瞧着柜台后的齐子山。
“房租已交过,为何要搬?”齐子山拿着杵子,站在柜台后捣药,头也不抬地反问。
“这就是您不识抬举,”牙保啧啧两声:“都跟您说过,还是不明白,如今的房东不比前头那个,人家底子厚,背后靠着皇家,您是不怕死,人家也不怕要您的命啊!”
“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齐子山“啪”的一下,将手中药罐往桌上一拍。
牙保脸猛地一沉,盯了齐子山半天,冲着门面站着的壮汉,一只手就要抬起来。
岳如饴同岳琛就在街对面瞧着,岳琛也看出了名堂,问岳如饴:“他们要打架吗?”
壮汉们已然走了进去,看着就要动手了。岳如饴左右看着,只盼这会儿街上能出现几个衙差打扮的人,赶紧将那些人治住。
“前日你们便砸了一间铺子,我知道,今日轮我这儿了,要想动手没有问题,我齐子山今日便拼出一条命。有本事你们把我打死,再横着扔出去,若打不死,我就是不搬!”齐子山的怒喝声传了出来。
岳琛听到这声,抬脚跑了过去,岳如饴赶紧跟上,等站到济方堂的台阶下,两人瞧见,齐子山手里握着平日称药的小戥子,正与那些壮汉对峙。
岳如饴心里真替齐子山着急,对方人多势众,至少有两个提着棍,齐子山一把小戥子,如何能当武器,吃亏的必定是他了。
“进去瞧瞧!”岳琛说了声,便要进济方堂。
“没瞧见要打架吗,出去!”齐子山这一句,显然是瞧见了门外站着的姐弟俩。
岳如饴用力将岳琛抱回来,赶紧走远了些,吩咐道:“琛哥儿,咱们便上去,也打不过,赶紧到巷口去瞧瞧,若看到穿着衙差衣裳的,赶紧叫过来!”
“能看到吗?”岳琛还傻乎乎地问。
“看不到,你就找啊!”岳如饴瞪了岳琛一眼。
便在此时,济方堂里,已经“乒乒乓乓”地砸开了。
岳琛到底被打发走,岳如饴想了想,又跑回到济方堂外,也不敢靠近,挨着廊下一根柱后站了。
“齐子山,”牙保冷笑一声:“我可费了这么多唇舌,还是听不进去,你要真想死,自是圆了你的愿,徐爷不怕你这种横的,你这一条命,根本不放在人家眼里。”
“成,今日我便与你们拼了!”齐子山的小戥早被折了扔到地上,可这人还是硬往上冲。
一个拳头直冲他捶了过来,正打到齐子山胸口上,齐子山后退两步,脸色已经不对,踉跄地栽到地上。
没一会工夫,济方堂的桌椅已被掀翻在地,柜台也散了架,此时几个人又砸起了药柜,眼见着,一个个药屉被抽出来,连同里头的药材,被扔得满地都是,岳如饴甚至瞧见,有人趁着乱,将不知在哪儿发现的碎银揣进怀里。
齐子山被摁到地上,口中还在大骂:“一帮强人,光天化日之下,竟做这等不讲道义之事,仗势欺人,横行霸道,只有一口气在,我便要报官!”
牙保上前,直接拿脚在齐子山身上狠踩,口中还骂骂咧咧:“想报官?你是想找死,老子成全你!”
岳如饴看得脚直跺,这会儿外头已经有人在看热闹,可没一个敢进去,再这样砸下去,济方堂被毁是一回事,只怕那不肯服输的齐子山,命都要保不了。
“这又怎么了?”有人在岳如饭身后道。
岳如饴猛一回头,竟是徐邦庭过来了,岳如饴这下真的恨屋及乌了,瞪了他一眼:“可不就是你那五叔,为了逼人搬走,连行凶砸抢之事都干出来了,也对,他可是杀过人的,有什么好怕,等着吧,少不得你们徐府要为了那徐清,名声远扬了!”
徐邦庭一脸惊诧,看了看岳如饴,又往里头瞧着。
大概觉得铺子差不多了,那牙保手指了指后院:“找几个去砸里头,今日砸光了为算,我还不信了,一个破郎中还斗得过官大人!”
岳如饴心里一凛,想到后院那一大一小,可都是保护不了自己的,若被那些人闯进去,那还得了!
齐子山看着已无还手之力,衙差到现在不见影子,岳如饴到底心一横,这会也不管危不危险,抱头跑进济方堂,一直冲到后院,直奔齐娘子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