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春明陪着岳琛下去,岳如饴说在车上等着,徐邦庭貌似也懒得动。
两人闷坐好一时,到底还是岳如饴先开了口:“可是要回书院了?”
“先回府,跟我娘招呼一声,然后就走,”徐邦庭回答,看了看岳如饴,问她:“你今日回去吗?”
“不。”岳如饴摇头。
“大皇子以后……不会再回书院。”徐邦庭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谁知道呢!”岳如饴随口答。
“今日算被你坑了,”徐邦庭忽地抱怨起来:“刚才在济方堂后头,你开门都不说一声,我栽得太狠,到这会儿……腰还疼。”
“受伤了?”岳如饴吃了一惊,这才想起,似乎徐邦庭一直扶着腰。
“庭哥儿受伤了,让我看看!”岳琛抱着两个纸包,正往车上爬,显然听到徐邦庭的话,便上前来瞧。
徐邦庭拿手一挡,道:“别,若是方才你来得再晚些,我和你阿姐都得挨揍了,以后记住,干什么事别磨蹭!”
“我也着急啊,”岳琛坐到徐邦庭旁边,辩解道:“可在外头找不到什么衙差,后头看到春明带着管事大叔过来,我可是一点没耽搁,立马把人领过去了,不信你问春明。”
车外的春明呵呵笑了两声,算是回应。
“这话怎么说的?”岳如饴自然帮着岳琛:“多亏我兄弟到得及时,徐公子怎么不说,您家管事太磨蹭呢?”
“管事是来抓老五的,没想到还得救人,”徐邦庭说到这儿,一拍自己的腿:“算了,归根到底,都是老五害的!”
岳府东边角门,岳如饴同岳琛下了车,岳琛还在朝徐邦庭这边招手,岳如饴已经跑到角门外,急吼吼敲起了门。她到底担心,被岳震发现姐弟二人偷偷跑出去,岳琛一顿板子逃不过去。
“我可先回文华书院,”徐邦庭冲着岳如饴喊了一声:“若是有事,便去藏书楼寻我!”
岳如饴只回了一下头,根本没接徐邦庭的话。
徐邦庭翻了翻眼,嘀咕道:“果然又翻脸不认人。
岳琛在车下笑得开心,这会儿冲着徐邦庭道:“庭哥儿,下回休沐,咱们再出去玩?”
徐邦庭却故作不乐意:“以后我可不敢再找你们姐弟,这回差点挨打,下回不得丢了小命,罢了,后会无期!”
“别呀,我可喜欢同庭哥儿一块玩了,我阿姐也是这般想的。”岳琛倒是一脸真诚。
打量着岳琛,徐邦庭在心里感叹,岳如饴处处叫人惊奇,可脾气太倔,还不识人好意;岳琛倒是讨人喜欢,就是有点粘人。这姐弟俩性子若能换一换,想必会更有趣些。
那边岳府角门开了,岳如饴催着岳琛赶紧进去,徐府的马车也掉了个头。
瞧着那姐弟俩进了门,徐邦庭伸手摸了摸自己屁股。他哪是摔到了腰,若不是岳如饴那会儿不招呼一声,便把门开了,还硬扯了他一把,他也不会屁股着地,到现在还疼得慌。
疼归疼,徐邦庭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今日这趟门出得,倒是有趣极了!
徐府门外,徐邦庭的马车刚停下,便有人走上前。
看到来人,徐邦庭不免愣了一下。
“徐公子,我家……公子今日便要离开泸州府,可否送他一程?”对方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微低着头,态度恭谨地道。
徐邦庭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后,问道:“在哪儿?”
对方还是没抬头,只比了个“请”的动作。
夕阳西下,泸州城外的官道上,行人已然渐渐稀少。不远处层峦叠障的群山间,阵阵炊烟缭绕,间或有牧童清脆的笛声响起,四下不免带上了几分空旷与寂远。
一处位于半山的长亭,此刻正被全副武装的的羽林军团团围住。
徐邦庭跟着人从山下爬了上来,一仰头,便看到长亭上站着的一位。
“你还真有胆量!”那人早瞧见徐邦庭,冷冷地说了一句。
徐邦庭径直上前,冲着那人拱了拱手,道:“便不作揖了,刚才屁股摔了一下,如此,邦庭来为殿下送行!”
“怎么不摔死你,我李显能有今日,全拜徐大公子所赐,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如此甚好,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话的正是大皇子李显,此时一脸不悦的看着徐邦庭,一只手还握在随身佩的剑柄上,瞧着眼神,真像要把徐邦庭吃了一般。
徐邦庭完全不在意恐吓,越过李显,走进了长亭之内。
“走的这么急?”徐邦庭坐到长亭石凳上,忍不住又揉揉自己酸疼的屁股。
“真不怕我杀你?”李显脸拉得老长,在徐邦庭对面猛地坐下。
“殿下这就要上路,好走啊!”徐邦庭全没尊卑地道。
“呸,你小子才上路啊,你全家都上路了!”李显顿时火了。
“殿下,徐公子过来,好好说吧!”那个刚才替李显请来徐邦庭的内侍长佑,在旁边劝了一句。
李显大怒,起身朝长佑腿上踹了一脚:“有什么好说的,今日把他叫来,本殿下只想杀人解恨。”
长佑中了招,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却还陪着笑。
“到你这儿,怎得连个酒水都没,这是待客之道?”徐邦庭不满地拍拍面前石桌。
“酒菜上来,徐公子喝完了,先送他上路!”李显立刻将手一扬。
没一时,长佑带人端上了酒菜。
今日徐邦庭自觉累坏,见有吃食放在面前,也不跟人客气,抄起筷箸,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李显盯着徐邦庭半天,哼笑一声:“你饿死鬼啊?”
徐邦庭端起酒壶,替李显斟了一杯,又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随口问道:“殿下此行是往归州?”
“再不跑,我的命就没了,”李显仰头,一杯酒便下了肚:“如今便只有归州,才是容我之地。”
“一路顺风!”徐邦庭举起酒杯,冲着李显敬了敬。
李显抬眼看向徐邦庭:“我问你一事,必须老实答我,徐邦庭,你为何要害我?”
徐邦庭瞅见桌上有一盘芝麻糕,伸手抓起一块,放到嘴里大嚼,也不急着回应李显。
李显难得耐心,就这么等着徐邦庭。
“我说过,殿下别碰如娘。”徐邦庭拍了拍嘴上残渣,说出了一句。
“哈哈哈”笑了三声,李显拿眼瞪着徐邦庭:“毛长齐了没有,居然为这个女人,祸害自己朋友?”
徐邦庭不搭话,又拿起一块芝麻糕。
“事就坏在你身上,还损了我几个手下,可知我如今恨死了你。”李显猛一伸手,扯住徐邦庭的衣襟。
“殿下息怒,有话好好说,是圣上特意命老奴,将徐公子请来的。”长佑赶紧要来阻拦,却被李显瞪了回去。
“松开,耽误我吃东西。”徐邦庭不耐烦地在李显手上一拍。
“你还命令我?”李显死盯着徐邦庭:“或是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到了归州,殿下还是老实些,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您,非得闹成这样,有意思么?”徐邦庭又将手里芝麻糕放了回去,只觉得宫中的点心再精致,也没那晚在洞中吃的高丽栗糕香甜。
瞧了徐邦庭好一会,李显拿过酒杯,自己斟满,一饮而尽之后,道:“我恨啊,到现在还把你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