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徐邦庭手举着蜡烛走在前头,带着为了点好奇心,痛快解下身上绳索的岳如饴,一块走进了洞旁的地道。
“跟紧些!”徐邦庭走到里头,又回头瞧瞧岳如饴。
“你自己走稳就成了,我又不会跑!”岳如饴训了一句,只要徐大夫人不在跟前,便用不着跟徐邦庭客气。
徐邦庭心情看来好了不少,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始装腔作势地吓唬岳如饴:“你不知吧,这儿可是墓道,后头要是瞧见棺材,你可别转头就跑!”
岳如饴没有理会,只一点点地往前走。刀光血影、尸横遍野她都见过,还会怕一个小屁孩的鬼话。
“不怕?”徐邦庭倒停下来,又在挑事:“还是吓傻了?”
岳如饴伸手一推前头的徐邦庭:“大公子怎么进了这墓道?”
徐邦庭故作神秘:“今儿带你见见世面,这秘密……唯我一人知道。”
话到这里,徐邦庭猛地一转,人竟不见了,暗道立刻陷于一片黑暗当中。
岳如饴起先还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伸手去摸火镰。
“小娘子,鬼来了,快喊救命!”徐邦庭瘪着嗓子,在不知何处做怪。
“大公子尽兴,我这便回去了!”岳如饴转身便走,自然知道,如何治住这顽劣小子。
“不许耍赖!”徐邦庭果然又蹦了出来。
“瞧也瞧够了,我便回去!”岳如饴实在烦死了徐邦庭的淘气。
“你要是走了,就瞧不见里头了,有趣的就在跟前!”徐邦庭在岳如饴身后诱哄:“你可别后悔。”
岳如饴停住脚步:“那还不走!”
徐邦庭口中那什么有趣的,其实就是有一堵十尺余高的墙,岳如饴瞧了半天,满墙的壁画,山川江河、花鸟鱼虫、亭台楼阁甚而士子佳人、贩夫走卒,尽是无一不被绘在其中。
“本公子肯带你过来,是瞧你有几分胆色,”一旁徐邦庭打着烛火,倒警告起了岳如饴:“明日出了此地,须得把这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若是透漏出去,本公子定会家法处置。”
“我又不是徐府的,你这家法,自个儿留着享用。”岳如饴用手抚了抚面前墙上刻着的一座小桥和桥下缓缓而过的流水,这一笔一画竟是栩栩如生,能绘出此作的,想必是大家。
大概是岳如饴看得太入神,都不怎么搭理他了,徐邦庭又有些不乐意,作势脸一沉,道: “可是不肯守住秘密?”
岳如饴转头瞧着徐邦庭,突然想起来了。
大齐才子徐邦庭善制丹青,未满二十,便做了《江山万里图》,气势苍劲,又不失精致入微,壮阔山水,市井街巷皆入其中,士子们多以能临摹到此作为荣,更因此,引来北方南平小国对大齐这万里江山的觊觎。
若仔细瞧,《江山万里图》的笔法,竟与此壁画有几分相近,想到这时,岳如饴不免看了一眼徐邦庭。
“你瞧我做什么?”徐邦庭撇了撇嘴。
岳如饴没回应,又继续瞧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大概觉得被忽视太久,徐邦庭不满地质问:“你跑这儿赏画来的?看得懂吗?”
岳如饴终于收回目光,反问一句:“既然大公子能进来,为何出不去?”
“谁说出不去,我……马失前蹄。”徐邦庭梗了梗脖子。
徐邦庭当然是马失前蹄,才落得这般狼狈。
数日之前,徐邦庭也忘了,为了什么由头,被父亲罚到祠堂跪祖宗,那会儿见看守的家仆们各自忙去,徐邦庭便跪不住了,从蒲团上爬起,在祠堂里东摸摸,西碰碰,跟自己玩得也还高兴。结果,竟无意中碰了一下八仙案上一只帽瓶。
这一下可不得了,挂着祖宗画像的那一整面墙,中间突然现出一个小门。
徐邦庭自是好奇,便钻进去瞧,里头黑乎乎的,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可到底寻了一处无人所知的地方,徐邦庭兴致上来,后头再有机会到祠堂,便一定得转转那帽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