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嘴堵住!”长脸妇人怒道。
在婆子又要往她嘴里塞帕子前,岳如饴大声道:“若是不敢说,便是心中有鬼,这书院贵人倒有几位,看你还能比天下第一家高贵?”
倒是这时,从西门里头出来的人又多了不少,不只是襕衣学生,还有了几个不同装束的男女。
长脸妇人看来也经不住激,话脱口而出:“不怕告诉你,我们便是天下第一家,你以为,我们还治不了你一个小贱婢!”
“这天下第一家本姓李,若不是冒充,你们便是大逆不道,”岳如饴一边扭着头,不让婆子塞帕子,一边道:“大家可都听见了!”
“还敢说!”长脸妇人被气到两眼凸起,抬起脚,竟要朝岳如饴头上踩过去。
“看谁敢动她!”有人高喝一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岳如饴循声望过,那人居然是徐邦庭,他还不空着手来,这会儿攥着一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短棍。
“你是何人?”长脸妇人满是不屑。
徐邦庭自然不是来打嘴炮的,直接冲向正按着岳如饴的两个婆子,用力甩了过去。
从来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俩婆子挨了几下后,发现徐邦庭不好应付,赶紧往旁边逃去。
岳如饴终于得了解脱,徐邦庭弯下腰拉住她的胳膊,打算将她扶起,未想正掐到岳如饴昨晚手臂伤口处,疼得她“咝”了一声。
“这还伤到人了!”徐邦庭见状,登时大怒,这下提着棍子,直冲那长脸妇人就过去了。
长脸妇人先还想稳住气势,打算来个言语威吓,没想到徐邦庭手快得很,一棍子出去,长脸妇人“呀”地叫出了声,捂住自己的老脸。
便是中招,长脸妇人还不忘来了一句:“你可知我是谁?”
“我只知道她是谁。”徐邦庭拿手指着还坐在地上的岳如饴:“这文华书院,有我徐大公子在一日,谁都碰不得她!”
那些坐壁上观的学生们,这下全都哄笑起来。
虽觉得徐邦庭这话说得有些过,不过岳如饴也顾不得了,方才挣扎之间,伤脚在西院门槛上又撞了一下,此时疼得厉害,她得先坐着缓一缓。
“有何好笑?”徐邦庭脸却一沉,往人群里道:“平日说是跟我投缘,与我称兄道弟的,这回本公子有难,怎么都成了缩头乌龟,还不给我爬出来!”
徐邦庭这话还挺管用,没一会,几个男学生从人堆里钻到外头。
“还愣着做什么!”徐邦庭大喝一声:“这几个腌臜婆子胆子贼大,光天化日之下,进咱们书院害人,还不给我绑了,回头咱们报官,也算为民除害。”
“谁敢?”长脸妇人吼道:“一帮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可知有人是得你们罪不起的!”
“我还怕得罪你?”徐邦庭不屑一顾,随后不耐烦地道:“我那些兄弟又不见了?”
听到这话,那几个男学生也不再犹豫,一哄而上,倒是将几个婆子围在了当中。
正在僵持之时,学生们中有人喊:“山长到了!”
岳如饴这会儿已勉强站起,瞧着书院山长苏子修带着几位先生走出了院门。
一个女学生从后面跑出来,一把扶住了岳如饴。
“多谢!”岳如饴冲魏秋秋感激道。
“如娘,有没有事?”魏秋秋问。
岳如饴摇了摇头,望向已经走下台阶的苏子修。
“出了何事?”苏子修背着手问道。
“山长,”方才旁观的学生里,立马有人回报:“那几个婆子大白天的,从咱们书院抢女学生,还说要把人打断腿,被咱们拦住了!”
“谁啊?”苏子修眼神不好,还在四下寻摸。
岳如饴借魏秋秋一臂之力,抬脚挪过去,冲着苏子修作了一揖,道:“山长,正是学生,方才抢人的,是那三人。”
苏子修拧着眉头,瞅一瞅岳如饴这会儿乱糟糟的头发,问了句:“你那儒巾呢?”
“被那长脸的给扯了,我亲眼瞧见的!”魏秋秋抢着道。
“你是山长?”长脸妇人这会儿输人不输阵,一把推开挡在跟前的一个学生,走到苏子修跟前,上下打量了片刻,道:“那小贱婢以上犯下,着实猖狂,你书院管不得,我们便替你管一管。”
“你……”苏子修先是愣了愣,随后拿手点点长脸妇人:“读书之地,你们竟在这儿胡言乱语,实在不可,赶紧走吧!”
苏子修已过古稀之年,须发皆白,平日里是个好好先生,只管自己躲进书斋,一统天天,并不太理会书院之事,见到谁都是一副笑模样,这会儿就算稍有些不高兴,话说得也像在跟人打商量。
“你若知好歹,便把那小子同小贱婢绑了交予我,”长脸妇人点了点徐邦庭和岳如饴:“其余人等立时滚回去,要是不听,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岳如饴直想摇头,长脸妇人着实奇葩,嚣张便罢了,全然不知天高与地厚。
“还没问,你们是哪个府上的?”苏子修总算问了句有用的。
长脸妇人冷笑一声,依旧不肯回答。
苏子修大约觉得面子被驳,脸稍挂下来,转头对身后人道:“还不将这三个妇人请走!”
“山长,她不肯说,便是有鬼,”徐邦庭走到苏子修跟前,手上还拎着棍子,给苏子修出了个主意:“先打她们个屁滚尿流,看她招不招。”
苏子修眯着眼,瞧清楚徐邦庭手里的棍子,又瞅了瞅他。
“对,先打一顿再说!”学生们开始起哄。
“看你们谁敢!”长脸妇人大概也觉出阵势不对,到底自报了家门:“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乃是江国舅府上,听得大皇子昨晚遭人行刺,还受了重伤,自是要过来讨个公道。便是此女勾结外人,想夺皇子性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周围人全都愣住,苏子修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岳如饴猛地回过神,不由想到了另一个人的安危,心里叫了一声“不好”。
“大皇子现在如何?”苏梓修也紧张了,转过头问道。
徐邦庭悄悄走到岳如饴身后,小声道:“我知你不会行什么刺,不过,到底出了何事?”
岳如饴没有回应,倒是魏秋秋瞧了徐邦庭好几眼,唇角此时已然勾了起来。
有专管文华书院日常巡察的先生忙过来,向苏子修禀报:“山长,昨晚并无事发生,两位皇子的斋舍,平日都有人把守,也没听人来报。”
苏子修明显松了口气,又打量一下那长脸妇人,开始和稀泥:“今日之事,便当一场误会,你们走吧,文华书院乃学生们读书的地方,以后不得在此胡闹!”
结果徐邦庭不干了:“山长,不管这几个婆子是谁府的,今日她们破门而入,保不齐明日还会闯进来,书院本该是清静之所,你便忍心瞧着咱们,说不得何时,竟有性命之忧?”
这话颇有煽动性,四下学生们不免议论开了。
岳如饴看了看徐邦庭,心里却盘算着,事情真不如到此为止,免得再扯出别的来。
“这孩子是哪家的?棍子赶紧扔了!”苏子修显然没想到,学生里头还有徐邦庭这么刺头的,眉头不免深锁。
有人俯到苏子修耳边说了几句。苏子修脸色一变,眉头也不皱了,冲着昂着头,手中还握着棍子的徐邦庭笑道:“原来是徐侍郎的公子,小小年纪,心怀正义,颇有乃父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