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如饴正准备再劝郡主几句,魏秋秋从外头跑了进来,看到岳如饴,气喘吁吁地道:“瞧着外头站那么多人,我便知是郡主发威了!”
承福郡主十分受用,得意道:“今日我便站在这儿,看他们谁敢再闯斋舍。”
“郡主这气度,着实教人敬服!”斋长也跟着赞美了一句。
岳如饴苦笑,这样僵着哪是办法,后头总是要收场的。
“秋娘,不是说给你阿兄报信吗,这会儿怎样了?”承福郡主想起来问道。
“我同阿兄一块去寻了山长,可山长说……”魏秋秋话到这儿,嘟着嘴看了看岳如饴。
承福郡主急了:“说什么呢,你快些啊!”
“他说刑部审陈燕娘的案子,是圣上亲自下的旨,他……也拦不住。”魏秋秋神情沮丧。
承福郡主一跺脚,又问:“我二皇兄呢,你阿兄同他说了吗?”
魏秋秋看着岳如饴,眼中尽是抱歉:“二皇子也说,这事他管不了的。”
“干嘛呀!”承福郡主小脸皱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便做了决定:“如娘这事儿,我管定了,我现在就回宫,到我皇祖母跟前说理儿去,刑部那些人,有什么好怕的!”
“好了,”岳如饴这时上去,抱了抱承福郡主,感激道:“我知道郡主和秋娘都是为我好。郡主一心要替我出头,不惜跟李主事发生争执;还有秋娘,昨晚我大半夜回来,才知秋娘知道我出事,一直陪着阿芜,等在我屋里。二位心意我皆领了。”
“都这会儿,我们用不着你这些好听话!”承福郡主急道。
“肯站在我这头儿的,定然都相信,我不是杀人凶犯,”岳如饴笑道:“既是心底坦荡,又有何惧?且我昨晚就听出来,刑部那些人非将罪名安在我头上,却亮不出来任何证据。如今理在我这头,我若是不到刑部对质,倒让人以为心虚。便是郡主真要请太后娘娘给我主持公道,我觉得,她老人家也会让刑部先审。”
“可他们要打你呀!”魏秋秋担心地道:“我阿兄后头也去禁室了,他亲耳听到你说,刑部有人威胁,要对你动刑!”
岳如饴朝着斋舍大门那儿看了一眼,那李主事正站在那儿,往她们这边瞧着。
“本郡主记得你是谁了,”承福郡主猛地拿手一指李主事,大声道:“如娘绝不会杀陈燕娘,你们要敢动刑,本郡主便砸了刑部!”
“不敢,不敢!”李主事打着哈哈。
岳如饴拉了拉承福郡主和魏秋秋手,又看了阿芜一眼,抬脚朝着斋舍大门走去。
岳如饴被带往北院角门一路上,两旁竟站了不少学生,显然都得着消息,一个个出来看热闹。
岳如饴走在几个衙差当中,不时还回头看看。承福郡主同魏秋秋一块跟了出来,已然有好一会了。
“回去吧!”岳如饴只得又停下,朝两人摇了摇头。
“不回去!”承福郡主头一昂道。
魏秋秋也一个劲地点头:“我们不放心,得瞧着你出去!”
正在这时,近处响起女孩子儿的嬉笑。
“昨晚的事竟是稀奇。”
“岳如饴一把火烧了禁室,倒是真威风。”
“还有呢,有人瞧见,走水之前,一个男人偷偷进了禁室……”
“真的呀,那她不是……”
“还有呢,进去的是个刑部衙差,长得粗丑极了,后头被几个学生抓到,已然承认是去私会,且之前便与岳如饴有私!”
“这样恶心人的人,怎容她留在书院?”
“我如今真信了,便是她杀了陈燕娘!”
“她这回要砍头吗?”
“便是不死,也少不了发配流放,陈燕娘的爹爹能放得过她?”
“……”
未料会听到这般言语,岳如饴面色通红,这回猛地站住。
昨晚禁室之中,若魏子普没有及时出现,岳如饴知道,自己只怕逃不过这一劫,虽是虚惊,可岳如饴终究被吓到,甚至心底埋上了无以摆脱的羞耻感,今日被人一捅,从头到脚竟是一阵刺痛。
“你们说什么呢?”有人断喝一声。
岳如饴转过头去,承福郡主同魏秋秋已经冲到那群女学生跟前。
“郡主,这几个在造谣生事,我听见了,她们往如娘身上泼脏水呢,书院里居然养了一群长舌妇!”魏秋秋叉着腰道。
岳如饴已经认出来,那几个肆意坏她名声,还故意说得大声的,就是当日在马场外,同陈燕娘一块过来打架的女学生,这可真是报私仇的好机会。
“我们……我们什么都没说。”有人壮着胆子回道,可到底少了陈燕娘的那股泼劲。
承福郡主盯了她们片刻,冷冷地问了句:“是自己掌嘴,还是让我到山长跟前,告你们言行轻浮,无端诽谤他人?”
“她们都是仪芳馆的,我记得,之前跟在陈燕娘后头的,”魏秋秋在旁边出起了主意:“我回头寻人问过她们名字,教我们府里的人到外头说去,这几个牙尖嘴利,搬弄是非,心里头肮脏得很,郡主,这么干成吗?”
“不用,”承福郡主哼了一声:“我只需让宫里的嬷嬷对外放话,她们几个,以后再没好人家想娶。”
有人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岳如饴干出来的事,还不许人说。”
“信不信,”承福郡主一背手,围着那敢嘀咕的转了一圈:“我这会儿喊一声,你当众对本郡主行凶,立马有人将你拿下,后头你爹爹官位不保,你们全家都要被锁拿,还有什么……杀头、发配就算了,要不要我把你扔进教坊,你不是嘴不干净吗,我教你全身上下都不干净!”
“郡主!”岳如饴赶紧阻止,这话传出去,可不坐实了承福郡主的刁蛮。
那女学生看来被吓到,眼圈红了红。伸出手朝自己脸上“啪”地打了一下,委屈地道:“郡主恕罪!”
旁边几个还在犹豫,承福郡主冷不丁又喝一声:“都给我跪下!”
几个女学生这下直接跪倒,再不敢迟疑,开始朝自己脸上使劲地打下去。
“刚才那些混账话,从哪儿来的?”承福郡主冷着脸问道。
几个人都不敢吱声了,直到最后,承福郡主指了指中间一个,喝道:“还不给我说!”
“我们听到了些传言。”那人缩着脖子回道。
“从哪儿听到的?”魏秋秋叉着腰问。
“方才是有人在议论,我们从旁边听了几句。”那人小心回道:“其实就是,那日马场之事,我们几个都挨了罚,心里不服,听说岳如饴要被刑部的人带走,我们就想一块泄愤,所以信……口开河了!”
“给本郡主听好,岳如饴乃是我姐妹,她从来都是清清白白,比你们谁都干净,后头若被我知道,有人还在这书院编些乱七八糟的,”承福郡主拿手点点那些人:“先找你们几个算账!”
“让他们走吧!”岳如饴摇了摇头,她心里早有了底,昨晚那么多人去了禁室,什么事都瞒不住,只怕自己名声受伤,已是难免,后头不知要听到多少闲言闲语。
想到此处,岳如饴心里叹一口气。
几个女学生仓皇而去,承福郡主拉上魏秋秋,又想跟上岳如饴。
岳如饴却拦住道:“你们别跟着了,都回去吧!”
“万一他们想害你……”魏秋秋隔着一排衙役,不放心地道。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大概见识过两个女孩儿的厉害,都没敢吭声。
“你们也只能跟到角门,”岳如饴笑了笑,道:“郡主替我撑腰了,他们不敢做什么,再说了,外头还有我爹爹,他得了信儿,怎会坐视不管。”
“不行,我得送你出去!”承福郡主坚持道。
“你们还要跟着,我便不走了,”岳如饴哭笑不得地道:“回头可不是给李主事递把柄,说我公然对抗官府?”
魏秋秋想了想,拉住承福郡主:“郡主,要不咱们就听如娘的?”
冲着两人招招手,岳如饴赶紧掉过头去,不想让两人看到,她突然间红了的眼眶。
重活一世,认识这两位好姐妹,肯在危难之时为她出头,肯在别人诬蔑羞辱她时,挺身而出。虽这会儿麻烦一大堆,可因为这一桩,让岳如饴心里觉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