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岳如饴惯会栽赃。”陈燕娘到底还是心虚了。
“算了,何必再难为白先生。”魏行知在一旁说了句:“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白先生得了归州太守青眼,不日便会前往归州,听说是得了个主簿的肥缺,这日后说不得便要青云之上,咱们够都够不着了。”
“放肆!”白先生显然是被捉到痛脚,脸一阵红一阵白。
瞧见白先生这反应,岳如饴自然看出来,魏行知说的话绝非什么小道消息,陈燕娘在书院这般有底气,陈更年打点到的,应该不止一个白先生。
“白先生这是要升官发财了,”有人嘲弄道:“日后陈更年得了道,您也能跟着升天!”
“都滚一边去,你们还想翻了天!”陈燕娘又冒出一句。
“给我闭嘴!”承福郡主又踩了陈燕娘一脚:“再敢开口,我便撕烂你的嘴!”
陈燕娘斜了承福郡主一眼,真就不敢说了。
脸被丢到地上的白先生愤怒至极,瞪了岳如饴片刻,冲手下吼道:“来人,这女学生无视书院规矩,公然顶撞先生,立刻押入禁室,回头报于山长,将她从此赶了出去!”
“白先生若有胆量,这会儿将我赶出书院,我便佩服你是个能干的,说不得到了归州,竟是要前程似锦!”岳如饴又激了白先生一句。
白先生的脸已然变成了猪肝色,身子都被气到发起了抖:“好大的胆子,岳如饴,这书院再容不下你,今日我便将你赶……”
“谁敢?”承福郡主猛地一伸手,挡岳如饴的跟前:“本郡主在这儿,谁都动不得她!”
“我也是,”魏秋秋跑上来:“白先生,陈燕娘前头诬人清白你不管,方才带人打我们,你问都不问,这回赶人倒着急得很,可不是欺软怕硬,学生不服!”
魏行知一笑:“先生才高行厚,哪会欺软怕硬,这样吧,先生这会儿或是将我等一起赶了,或是立马让陈燕娘滚蛋,瞧着办吧!”
“你们……”白先生快要咬牙切齿了:“好大胆子,敢造反了!”
承福郡主大叫:“你才大胆,当着本郡主的面,敢说造反,不成了,把羽林军叫进来,这儿有人谋……”
“郡主息怒!”白先生赶快将承福郡主的话打断,脸上已然冒出冷汗,讪笑一声:“方才只是失言,都忘了,忘了吧!”
这会儿白先生眼瞧着下不来台,岳如饴倒替他着了急。
刚才岳如饴敢跟白先生这么硬杠,目的只为一个,能借这个机会出了书院,就算从此被扫地出门,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看来,白先生这会儿明摆着是败下了阵,她今日肯定出不去了。岳如饴此刻担心的是,若这事闹得太过,的确没人敢动承福郡主,可魏家兄妹还有过来帮忙的那些,怕是要被连累到了。
心里叹了口气,岳如饴开了口:“各位心意我便领了,白先生说要罚我进禁室,我这就过去,回头若是书院要核查此事,还请在场各位,能将所见所闻都说出来,还我一个清白。”
魏行知瞧了岳如饴片刻,转头对白先生道:“学生们在这儿可都看得清楚,谁是谁非,本就明白。若是先生处置不了,不如请了山长定夺;若是山长如先生一般,连个小小太守的女儿都畏惧,我等自会去寻一位不畏惧的。”
白先生这会儿得了台阶,只想快些收场,冲着手下道:“还在等什么?把这女学生带去禁室!”
承福郡主却不肯罢休:“不能只罚如娘一个,陈燕娘也得去禁室,还有那几个,若白先生舍不得,也罢,我同如娘是一伙的,人是我带头打的,自然得跟着受罚!”
“还有我呢!”魏秋秋跟着附和。
白先生脸上又挂不住了,不敢斥责承福郡主,只在旁边小声劝道:“郡主息怒,今日之事,在下一定会好好地查,不过您也瞧见,陈燕娘伤成这样……不如等她好了些!”
这会儿已然有大夫过来,给陈燕娘粗略看过伤,一顶软轿早到了跟前,自是打算将人抬走。
承福郡主朝那头瞧了瞧,哼了一声。
“郡主同秋娘先回去吧,”岳如饴在旁边道:“有劳你们在外头替我盯着,免得被人拿住话柄,颠倒黑白。”
“岳姑娘说得没错,咱们在外头才好帮她。”魏行知在一旁劝。
“你就是惹祸的。”白先生朝岳如饴骂了一句,到底站不住,快步走开了。
岳如饴要跟人走时,陈燕娘已被扶上软轿。
“岳如饴,在禁室好好待着,犯到我手上,自会叫你生不如死,”陈燕娘从牙缝里恶毒地吐出一句:“说不得,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
岳如饴都走了几步,这时掉过头,回了陈燕娘一句:“听你说了那么多大话,你若有本事将我赶出书院,说不得我还会谢你,只怕你连这个本事都没有。”
“给我等着!”陈燕娘横眉竖目,正要再说,魏行知走到那软轿旁,用力跺了一脚,前后抬轿的人往旁边偏了偏,眼看着,陈燕娘从软轿摔了出来,“哎哟”大叫一声。
一片哄笑声中,岳如饴已然走远。
禁室离斋舍说来不远,窝在一处小巷尽头,倒是清静得很,清静到,此时此刻,岳如饴除了自己的呼吸,只听得到穿堂风声。
所谓禁室,是让犯了错的学生闭门思过之地,屋里自不会窗明几净,四面皆没有窗户,这会儿天色已然暗下,唯一的一丝微光,是从正对着一张破床的门缝里漏进来的。
岳如饴躺在破床上,原本想睡一时的,不过脑子却乱得很,控制不住想东想西,一点睡意全无。
“咚、咚”两声,像是有人在敲门。
岳如饴一惊,多少被吓到。
等了一会,又没了动静,岳如饴心里嘀咕,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翻了个身,岳如饴又想到了阿芜,这会儿颇觉庆幸,还好阿芜回了岳府,否则知道自己被关进禁室,这会儿可不要急死了。
岳如饴被送进来的时候,没人告诉她会待多久。岳如饴盼着书院的先生们能快刀斩乱麻,赶紧商定了,明日一早就赶人。反正这等地方,岳如饴已然呆腻了,以后再有人请,她都不打算再进来。
“咚、咚!”又响了两声。
岳如饴一下坐起了身,到底问了出来:“谁呀?”
“我。”外头是一个正在变声的男孩声音。
岳如饴皱了皱眉头,居然是徐邦庭。
“你过来做什么?”岳如饴又问。
“瞧瞧热闹!”门外的人笑了一声。
岳如饴也笑:“果然没安好心。”
“有好心,你也瞧不见。”对方回了句,又问道:“我带了月升桥的高丽栗糕,要不要尝一尝?”
“不要,我从没说喜欢吃这个。”岳如饴又躺下,望向头顶黑乎乎的顶棚。
“这一看不住,又出来惹事。”好一会后,外头人开了口,嘴里大概塞了吃食,口齿有些不清,看来这是徐邦庭自己享用开了。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岳如饴问:“能不能想法子,让我回家?”
“这书院又不是我家开的,”徐邦庭的声音传进了禁室:“不过,为何要回去?”
岳如饴想了片刻,首家:“我姑母平日里逆来顺受,受了欺负也不哼声,她傻就傻在这地方,跟徐清过的那两年,明明是徐清薄情寡义,她还觉得是自己的过错。”
“你是说府衙的那个案子?”徐邦庭显然明白岳如饴想说什么:“你回去有什么用?”
“现在人人都在逼着我姑母上堂,她那样的性子,突然之间面对那么多人,看着人家给她泼脏水,又是个不会替自己辩白的……”岳如饴眼前已然出现大堂之上,岳萱遭人肆意羞辱,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情景。
“吴腾如今住在甜水巷子的同盛楼。”徐邦庭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