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大堂上,岳如饴抬脚走了进去,本来齐子山同赵勉想跟上,却被衙差挡住,只能到供百姓听审的堂外站了。
今日来的人还不少,岳如饴听到不少人在议论,有奇怪岳家来了个女孩的,有嘀咕岳震包庇妹子,完全不将府衙放在眼里。
两边衙役突然喊起了“威武”,岳如饴只淡淡地瞟了一眼。她心中无惧,如何能被吓到。
站到大堂正中,岳如饴抬头看向坐在公案后的府尹。这一位她早有耳闻,是个昏官无疑,长相同岳如饴想像得差不多,是个身形肥硕,眼底带着精光的中年人。
此时府尹旁边还坐着一位,岳如饴猜测,他大概就是那个参了岳震的刑部郎中令。今日既来了大堂,这些人自然是要小心应付。
“真的来了个孩子,”府尹冷笑一声,转头对旁边那位道:“毛大人见谅,下头人办事不力,居然闹了这等笑话。”
岳如饴今日特意穿了书院的襕衫,头戴儒巾,这会儿朝上面作了一个揖道:“学生乃定远将军岳震之女,文华书院岳如饴,今日上堂,是为正事,并非玩笑。”
那位头发有些花白的毛大人捋了捋面上长须,问道:“不是玩笑,那你来做什么?”
“来人,叫她轰下去。”府尹老脸一拉:“岂有此理,可是岳震又想换什么新招数,拿一个孩子过来充数,真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了!”
岳如饴朝着府尹笑了笑:“大人此言差矣,学生并非代我姑母过来上堂,而是……”
话说到这里,岳如饴往四下看了看:“按吴腾所告,吴氏是被我姑母逼着跳了井,说来也巧,事发之时,学生便在当场,今日过来做个证人,若是府尹大人别无他愿,只要逼着我姑母上堂训斥一顿,那就算了,若府尹真心想查个水落石出,为何不听我说一说呢?”
“大胆,”府尹一拍惊堂木:“小小的女孩儿,居然说话如此狂妄。”
“咱们如娘说得没错呀,”外堂的齐子山叫了起来:“府尹大人是对人还是对案子?您可是父母官,若连这事儿都说不清楚,要下头百姓怎么活呀?”
“谁……谁在咆哮公堂?”府尹这下怒了。
马上有衙差过去,对齐子山递了个眼色,赵勉站在一旁,伸手拉了拉齐子山,又一脸担心地看着里头的岳如饴。
“大人,”岳如饴再次开了口:“或是我再讲得清楚些,吴氏为何跳井,何时跳的,在哪处跳的,还有,到底谁是真凶,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要是想问,我这会儿能全说出来,若是不想问,便是大人根本并不在乎真相。”
府尹的眼睛眯了眯:“你这女孩儿倒是什么都敢说!”
“大人见谅。”岳如饴笑了笑:“这事有人敢做,为何学生不敢说?今日那么多百姓过来听审,自然是为了看大人如何明断是非,您要是这会儿只顾跟学生置气,别的什么都不在意,外头那么多人听着,传出去,大人岂不英名远扬。”
府尹显然被气到不行,拿手点了点岳如饴。
倒是旁边那位毛大人笑着瞧了半天,这时说了一句:“本官瞧这岳姑娘言之凿凿,不过,你如何让我等相信,你所说的?”
“孩童之言如何能信?”府尹嗤笑一声。
“吴氏跳井之时,小女正带着兄弟一块到徐府探望姑母,自是同吃同住,若大人不信,可去徐府问一问,”岳如饴说到这儿,特意看了看府尹:“其实吴氏死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独学生一个人知道,当晚在场的可是不少,怎得府尹大人只盯紧我姑母,倒是根本想不到,去徐府查核一番?”
“好刁的嘴,是谁教你的!”府尹冷声道。
“学生如今投在当世大儒苏子修门下,进的是皇家文华书院,”岳如饴淡淡地回道。
那位毛大人直接放声大笑了,拿手点了点岳如饴:“苏子修可是个胆小的,要是瞧见你在大堂上这般神气活现,怕是要被气厥过去。”
岳如饴也笑,随后往左右看了看,道:“我这证人到了,怎得原告却不露面,若要审案,便是被告一时半会来不得,原告都要到场了,不知学生所言,可是妥当?”
“自然妥当,大家伙说说,是不是?”齐子山又替岳如饴呐喊助威。
“将堂下喧哗的给我打出去!”府尹这会儿气了不行,伸手将一支签子扔了下来
齐子山同那帮人争了几句,到底被赶走了。
“便将那原告吴腾传上堂来。”毛大人下令道,显然也没在乎府尹答不答应。
岳如饴这边又拱了拱手,索性直接对那位毛大人道:“学生有一请求,或者还得寻徐清上堂,毕竟徐清的妾到底如何死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此人背后有权贵撑腰,可到底只是布衣,刑不上大夫,也轮不到他吧!”
“本官审案,还要你来提点?”府尹呵斥道。
“当事之人不在场,如何查出真相?”岳如饴不紧不慢的反问。
毛大人眼睛闪了闪,凑到府尹跟前,同他说了半天。
府尹的脸色变了好几下,才勉强点了头,说了一句:“来人,将徐清也请过来。”
岳如饴鄙夷地笑了笑,这“请”字从府尹口中而出,真是笑话。
随后,岳如饴目光望向了毛大人,她本以为这位是江国舅、徐侍郎之流,不过方才听他说了几句,倒未必跟府尹同声同气,或许,比府尹靠谱些?
“你既是书院的女学生。”府尹突然来了一句:“怎不在里头好好念书,偷偷跑出来,这可是犯了书院的规矩,本官也可拿你问罪。”
看来府尹这会儿才想起要以守为攻,把她吓住,岳如饴笑着答道:“书院乃传道授业解惑之地,小女疑惑太多,便比如明明无辜之人,怎得会被恶徒栽赃陷害,所以已请示过山长,出来走这一趟,总得将这惑解了,才能回去。”
府尹冷笑一声:“真是有趣,岳震那等武夫居然有个巧言令色的女儿,你真以为岳氏无辜?”
“我姑母当然无辜,这案子本不复杂,过一时那徐清上堂,便能水落石出,”岳如饴直接怼回去:“府尹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本当为百姓作出表率,我爹爹位居从三品定远将军,比府尹大人高了不少品级,府尹大人这会儿当着底下百姓的面,竟是对上官出言不逊,似有不敬之嫌!”
旁边那位毛大人“扑哧”笑了出来:“这孩子真是有趣!”
“你居然敢妄言父母官?”府尹面露威胁:“大胆,可是想吃板子!”
岳如饴立刻回道:“小女斗胆,言语中有些放肆,不过刚才谁称我爹爹是‘武夫’的?”
府尹白了岳如饴一眼,总算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