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如饴的屋里,这会儿阿芜给坐在桌边的斋长奉上了从府里带来的好茶。
斋长接过茶,抿了一口,夸赞道:“各府的茶,我都尝过些,独你家的炒青最是清香。”
“斋长若是不弃,回头让阿芜给您送过去些,”岳如饴笑道:“虽不值钱,也是学生一点心意。”
“成,”斋长爽快地道,放下茶盏,这才说到正题:“说出来你们别害怕,你们走的那天早上,陈燕娘被人瞧见,死在了禁室。”
坐在对面的岳如饴被惊了一跳:“陈燕娘……死了?”
虽陈燕娘这人讨厌得要命,乍一听到她的死讯,岳如饴也觉得后背凉了一下。
“书院里头还会死人啊?”阿芜更是叫了出来。
“是不是吓到了,这几日斋舍里头,学生们个个人心惶惶,有些不省事的,居然到处说,陈燕娘原先住的那屋里闹鬼,把我吓得哟,心都快跳出去了!”斋长作势拍了拍胸口。
“为什么呀?”岳如饴镇定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斋长摊了摊手:“谁也不知,可不正查着呢,听说是被人掐断了脖子。”
岳如饴同阿芜不约而同抖了一下。
“早知道不回来了,太吓人了!”阿芜干脆站到岳如饴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凶手是谁,有没有眉目?”岳如饴拉着阿芜的手问道。
“这事儿吧,还挺复杂,”斋长冲着岳如饴道:“那位徐邦庭徐公子,救了你好几回的那个,话得从他说起,那天一早,也不知徐公子想干啥,一个人跑去禁室,看到门开着,他就走进去了,没一会有先生过来,准备把陈燕娘带出去盘问,刚进到里头,正瞧见徐公子……低头蹲在地上躺着的人旁边。”
岳如饴这会儿张大了嘴,徐邦庭……杀了陈燕娘,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斋长的意思,杀人的是徐公子?”阿芜问道,低头看了看岳如饴。
“后头刑部来了仵作,验过之后说,徐公子发现陈燕娘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他这才洗去嫌疑。”斋长说着,笑了一声:“虽说不是他吧,不过前两日徐公子还是被关在斋室里,不许外出。”
岳如饴并不信徐邦庭会随便杀人,且去杀陈燕娘,他也没这个动机和必要。
“就为了这事儿,刑部来了两位大人,据说还是圣上亲自指定的,刚才你们也瞧见了吧,羽林军又把这儿给围住。”话说到这里,斋长又抿了一口茶。
“那些说要被送到刑部的小侍童,可是与此事有关?”阿芜迫不及待地道。
“哟,开始抓了呀,”斋长似乎早就知道:“这几日像是有些眉目,据称出事那晚,巡更的瞧见一个小侍童曾在禁室附近晃悠,不过后头就不见了,时辰又正好是陈燕娘死的那会儿。”
岳如饴看向斋长,心里猛地跳了几下,不由想到了一个人。
阿芜嘀咕道:“陈燕娘……这名字像是在哪儿听过?”
“可不就是害你家姑娘被关了禁室的那位。”斋长道。
阿芜面露惊愕,又看了看岳如饴,到底问了出来:“姑娘离开斋室那晚,我便听斋长提到什么禁室,后头一急,我也忘了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就说来话长了,”斋长笑道:“陈燕娘带人欺负如娘,后头连很承福郡主同魏尚书之女都遭了殃,先开始如娘被罚进禁室思过,后头崔女史请来山长,这不,她便跟陈燕娘掉了个儿!”
阿芜有些傻住,呆呆地瞧向岳如饴。
“瞧着把阿芜吓坏了,”斋长站起来,笑道:“今儿话就说到这儿了,如娘赶紧去上学,阿芜留在这儿收拾,日后平安无事,也别老想着回家了。”
送走了斋长,阿芜除了抱怨岳如饴没把禁室的事告诉她,便是在那心惊胆战,却又架不住好奇,说要去寻瑞月再问一问。
岳如饴拿起书箱,便准备去讲堂。
“姑娘这会别出去了,那个杀人的还没找着呢,”阿芜倒小心起来,朝外头望了望:“过了午时再去,以后便与魏姑娘和郡主她们同出同入。”
“哪有这么可怕,是陈燕娘得罪了仇家,又不是我。”岳如饴并不在意,抬脚出了斋舍的门。
这时辰书院学生们都聚在讲堂,路上的人也不多,岳如饴看来看去,也只她一个穿着襕衫的。
岳如饴并不着急,一边慢慢踱着,一边琢磨着刚才斋长说的那些。
陈燕娘冷不丁就死了,这事儿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到底得罪谁,何至于要夺她一个女孩家的性命?
岳震在外头得的消息,应该就是这一桩,看来他打算趁这机会,将魏子普救走。主意倒是好的。可如今刑部的人在查那些小侍童,岳如饴不免担心,万一他们查到了魏子普,会不会发现他的什么破绽。
想到后头,岳如饴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着藏书楼那边望了过去。
“回来了?”有人叫了岳如饴一声。
岳如饴被吓到,一回过头,居然看到徐邦庭。
怔了好一会,岳如饴才开口问:“你这会儿怎么出来了?”
“这几日麻烦缠身,我也懒得进讲堂,就在外头转转。”徐邦庭微低着头,能看得出来,心情不是很好。
“这样啊,”岳如饴笑了笑:”你便慢慢转,我去讲堂了。”
“你去哪儿了?”徐邦庭问道。
“出去了,”岳如饴索性开诚布公:“我姑母差点被你五叔逼上绝路,我跑回了家,然后,到府衙把徐清给告了,这会儿算是找对了人,徐清如今进了刑部大牢,对了,我把吴氏是因徐清而死的事说出来了。”
“干得好,干得真漂亮!”徐邦庭竟对着岳如饴鼓起了掌,随后又有些诧异:“不过你能告得赢吗?”
“你爹爹不要在背后撑腰,说不定能赢,”岳如饴道道:“徐清得意便猖狂,他大概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什么报应?”徐邦庭还挺好奇。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岳如饴倒有些不耐烦:“吴氏因徐清而死,她是被徐清扯进井里的,回头就看刑部怎么判,算故意或是无意,可是关系着徐清生死,我们反正都盼着他早点死!”
徐邦庭看了岳如饴半天,表情也有些愣住,看样子,似乎并不知内幕。
“回头给徐大夫人带个话,对不住她了,当初我姑母虽答应闭嘴,可到底徐清不仁,我也只能不义了,徐清那事儿,是我捅出来的!”岳如饴说完,便准备走了。
“你怎么不问,我这几天遇到什么麻烦?”徐邦庭又把岳如饴叫住。
岳如饴回过头:“方才听说了一点,你现在应该无事了吧?”
“你觉得,我会杀人吗?”徐邦庭问道,眼神里竟像是有些忐忑。
岳如饴摇了摇头:“不会。”
徐邦庭的眼睛亮了,原本有些灰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我真没杀人,那天一早我去静室,是想去瞧瞧你,然后到山长跟前,替你求个饶,把你放出来,可没想到……里头躺着陈燕娘。”
“能不说了吗,挺瘆人的。”岳如饴道。
“别说是你了,我都觉瘆得慌,可后头我一想,要不是你出来了,回头那躺着的不就是……”
“徐邦庭!”岳如饴眼睛一瞪:“合着陈燕娘死,还是我带的,或是你这会儿来找我说这些,就为了让我给陈燕娘以命抵命?有本事这会儿去告我,我等着呢!”
这边岳如饴往前走,徐邦庭小跑地跟了过来:“你反正每回都觉得,我对你不怀好意,是吧?我这不是庆幸吗,不过你得小心些,杀人的还没找着,万一人家针对的是你,可怎么办?”
岳如饴厌烦地道:“你还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