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觉得秦府门第低了?”岳震疑惑地问。
岳萱苦笑:“阿兄也知道,我是吃过亏的,怎会傻到,还把什么门第看得重要。”
“那是为何?”岳震这下也糊涂了。
岳萱却不肯说,只微微地低着头。
打量自己妹子,岳震在心里叹了口气。
岳家一门忠烈,也曾人丁兴旺过。然而几辈人为国坚守疆土,在大大小小战役之中,捐躯了不知多少岳家儿郎。到如今,岳震嫡亲的只余岳萱一个妹子,还有膝下一双儿女。这哪一个,都是岳震心头最疼的。
岳萱回了娘家,岳震并不嫌弃,只一心想替她寻条好出路。可这会儿瞧着,岳萱并不乐意再嫁,岳震终归不忍逼她。
岳震到底定了主意,再过几日,亲自去一趟马府,向热心做媒的马老夫人请罪,让人白忙这一场。
岳如饴在外头站了一会,能感觉出里头的气氛有些僵住,自觉该要出场,便冲着门内喊了一声:“爹爹、姑母,我回来了!”
没等岳震应声,岳萱已然快步走到书房外,看到岳如饴站在跟前,激动地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搂住:“我的乖乖,怎么这时才回来!”
说着话,岳萱已然在岳如饴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带着说不尽的疼爱。
岳如饴被逗得笑起来:“齐大夫方才见着辉哥儿,也是这么个亲法,姑母莫不是将我当成了小娃娃?”
岳萱愣了一下,脸颊莫名泛出一丝红晕,这会儿用手捋了捋岳如饴额前碎发。问道:“这是带辉哥儿去齐家了?”
岳如饴点头:“我一回来,便去了姑母的院子,辉哥儿见着我,就说要去看爹娘,竟像是懂了事般,实在瞧不得他眼巴巴的样子,我便把他带过去了。”
岳萱心疼道:“孩子想爹娘,也是天经地义,只怕他回来,又要哭了一场。”
“确是哭得伤心,听得人心揪得疼,便是齐大夫将我们送到后院门外,也是一脸不忍,丢下辉哥儿,转头就走。”岳如饴回道。
不知岳萱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又停住,后头问道:“齐娘子今日可好些。”
岳如饴立马笑道:“姑母,有桩好消息,辉哥儿今日竟是去对了,齐娘子许是见到他,心里有了感应,手竟是能动了,您没瞧见了,后头齐大夫在屋里,高兴到喜极而泣呢!”
“真的?可不是上天保佑吗!”岳萱一脸惊喜,立马双手合十,念起阿弥陀佛。
岳震也走到外头,笑道:“我也听见,果然是喜事,齐子山若是能将他娘子救醒,便坐实是一位神医。回头在这泸州城里,我要替他大书特书。”
“阿兄,我这便去齐家瞧一瞧。”岳萱迫不及待说了一句,转身便走了。
眼瞧着岳萱离开的方向,岳震似乎陷入沉思,好一会后,自言自语道:“萱娘……是个执拗的。”
虽知道岳震指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身为晚辈,对于长辈婚事总不好随便议论,岳如饴索性装作不知,也不去问。
只是在心里头,瞧见岳萱硬是走不出那一步,岳如饴也是着急。可这事儿总得岳萱自己想明白,无奈别人帮不上忙。
“也罢,”岳震叹了口气,转身进了书房,坐回到书案后头,看向岳如饴道:“为父就这一个妹子,便是养一辈子又有何妨,我只愿她安安稳稳,谁都不能逼着她,做不乐意的事。”
岳如饴站到岳震对面,心里其实挺高兴,多亏她有个开明的爹爹,不但能替全家遮风挡雨,且能体谅岳萱的不易。
“如娘,你与琛哥儿都要记住,为父百年之后,照顾姑母,便是你二人之责任,绝不可推卸,为她侍候汤药,养老送终,不许有半点嫌弃,否则日后九泉之下,便不要来见我。”岳震这话,说得郑重其事。
岳如饴朝着岳震福了福身:“女儿遵命,日后便将姑母视为亲母,小心侍奉,陪她终老。”
打量岳如饴,岳震长舒一口气:“你这孩子,虽是还小,可心性稳得很。我是信得过的。”
说到这里,岳震便站起身,似乎是要出去。
“爹爹是去军营吗?”岳如饴不免问了一句。
“今日南平来使,还带了几名武将,说是早已耳闻,我戍卫营乃是大齐数一数二之精兵强将,向圣上提出,要去戍卫营看一看,”岳震说到这里,面上不免有些不悦:“戍卫营乃守护京师的重地,何时倒被人当成了画儿看,我是不愿,可到底圣命难违。”
岳如饴有些惊讶:“南平国?”
“那位南平国主这回不仅派了使臣,还主动送来质子,又进贡不少东西,听说更是向圣上进献了一幅前朝大家的手书,圣上龙心大悦,自然有求必应。”岳震说着,继续往外走。
“爹爹,”岳如饴却从后面叫住岳震:“女儿有事要说。”
岳震停住脚步,问:“何事?”
书房之内,岳如饴自是将那日与魏子普的一番长谈,原原本本告诉了岳震。岳震背手站在书房窗后,听到了最后,仰天长叹:“堂堂魏大将军死于小人之手,已是不甘,竟还因为那等龌龊之事,真是教人……今日朝上,我瞧见了那陈更年,此人全无为官尊严,在那儿对着个属国使臣阿谀奉承,还恬不知耻,那会儿,我真恨不得上去把他给收拾了。”
“陈更年也过来了?”岳如饴惊讶。
岳震不屑地道:“归州与南平相邻,他是陪着南平国使一块进京的。”
“爹爹当要小心,”岳如饴忍不住提醒:“陈更年之流最善揣度圣意,借此翻云覆雨,又是个妒贤忌能,心性狭窄的,与此人交道,还是不要正面冲突。”
虽然这么劝岳震,其实岳如饴心里也没什么底。前世岳震便是因为不买陈更年的账,还在朝堂上指斥此人失德无耻,才会让小人记在心里,之后身在战场,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以莫须有之罪,被投入大牢,差些丢了性命,进而岳府被抄。
岳震此时瞧向岳如饴,倒笑了出来:“书院倒是个藏龙卧虎之地,竟让我家如娘知道这么多朝中之事,想来日后,你还能给为父当个小军师。”
知道岳震在打趣,岳如饴笑了笑,又道:“不知爹爹何时能将子普哥哥送走,今日我才得知,陈更年的女儿进了文华书院,我担心她认认得子普哥哥,若是两人撞见,只怕大事不好。”
岳震点了点头,看向岳如饴,低声道:“已然有人进了书院,这会儿正寻找时机,要将人送出去,你方才顾虑得极有道理,的确不能再耽搁。”
“需要女儿再去送信吗?”岳如饴问。
“不用,”岳震摆了摆手:“再回书院,不要去找子普,免得露了行迹,如今我这儿的消息,已然能递进去。”
岳如饴眼睛不觉一亮,心下期待,魏子普能早日逃出生天。
此时岳震长长吐了一口气,问:“子普之意,陈更年的人,还在追杀他?”
“好像还有魏子普上头的人。”岳如饴点了点头
“说不得便是除阳。”岳震冷笑一声
岳如饴看向岳震,她还真没想到徐侍郎……
前世徐邦庭风头太盛,以至于他那位父亲的事迹,除了曾是延德帝的宠臣,其他的倒不被人记住了。岳如饴隐约听郡主府的人提过,似乎那会儿已过世。所以徐侍郎到底何等样人,只怕还得在今世,慢慢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