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那南平国使在朝上,竟是对陈更年大为褒奖,就差把这人说成一朵花,那徐阳便在一旁附和,瞧着可不就是狼狈为奸吗!”岳震说到这里,语气更加鄙夷:“当日魏将军镇守归州,对南平国施以重压,那小国连个屁都不敢放,年年岁贡,哪回少过。陈更年倒是反过来,对一个属国使臣拍起马屁,着实有失国体。
岳如饴心里嘀咕,以陈更年贪财好利的本性,只怕是在南平国那儿得了不少好处,才肯为人如此卖命,前世的陈太师据说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可见卖国……实在是个好生意。
“南平国要进戍卫营,明摆着带了刺探的意思,爹爹打算如何应对?”岳如饴问道。
“自然好好招待!”岳震哼笑:“陈更年蠢,本将军可不蠢,我已然下令,营中各处加强守备,南平人只许在校场上站一站,其他地方……他们别想踏进半步!”
父女俩还在说着话,门口传来管事赵勉的声音:“将军,小人有事回禀!”
“进来!”岳震回了一声,便走回到书案后。
岳如饴站在一旁,看着赵勉从外面进了书房,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神情。
“何事?”岳震问。
赵勉刚想开口,转头瞧见岳如饴,明显迟疑了一下。
岳震显然看出赵勉想法,摆了摆手:“但讲无妨,我这丫头日后是要在府中当家的,有什么事,你便说出来,让她也听听。”
赵勉回了声“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到岳震面前的书案上。
岳震低头看了片刻,脸上表情渐渐变了。
岳如饴心下不解,走到岳震身边,伸头瞧过去,看到那纸的最上头,写着两个大字——差票。
差票乃是官衙发出,传人到堂的凭证。
“岂有此理!”没等岳如饴看清上头写些什么,岳震已勃然大怒,将那张纸揉巴揉巴,狠狠扔到了地上。
岳如饴赶紧弯下腰,将纸又拾到手中,走到窗前,展开之后,认真瞧了起来。
这差票指名道姓,传岳萱五日后到府君衙门听审,上头还注明了,案件的原告叫吴腾。
“怎么回事?”岳如饴看向赵勉。
“已然打听清楚,是一个叫吴腾的人昨日到府衙提告,声称其妹吴氏嫁与泸州徐氏为妾,遭正妻虐待。吴氏之子被扔进湖中溺死,吴氏也给逼得跳了井。可随后吴氏娘家接到信,称她暴病而亡。那人说畏于……咱们府权势,今日才敢递出诉状。”赵勉说到此处,不免嘟哝一句:“小的琢磨半天,实在不敢跟姑太太说。”
“不用跟她说了,”岳震冷着脸道:“五日之后,本将军代我妹子上堂,有什么话,让那府尹亲自来问本将军,听说那帮衙差喜欢半夜强闯民宅抓人,给我记住,谁敢冲撞咱们岳府,给本将军照死里打!”
吩咐完一句,岳震也不耐烦,转身便走了。
此时书房里,赵勉看了看岳如饴,脸上还在踌躇。
“我爹爹说得对,赵伯不必拿这事儿来烦我姑母,不过是些小人,想借此作祟。”岳如饴淡淡地说了一句。
“只怕瞒不住姑太太,”赵勉为难道:“那递状子的吴腾或是想将事儿闹大,方才我去打听过,当日他带了一伙人,穿着孝服到府衙门口击鼓鸣冤,引得不少百姓围观,这会儿都议论开了。”
听到这些,岳如饴不免觉得,如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既然他告了我姑母,没道理不告徐清吧?”岳如饴想起问道。
“姑娘瞧见那差票了吧,明摆着把徐清摘了出去,这是专对上咱们姑太太的。”赵勉回道。
略想了想,岳如饴将那差票折起,放进袖子里,随后对赵勉道:“赵伯先忙去,叮嘱好府里上下,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得传到里头。至于我姑母那儿,平素她也不出门,万一生了念头要到外头去,你让四门都拦住,就说是我爹爹不让。”
赵勉点头:“知道了!”
岳如饴一时心有些乱,只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免不得又嘱咐赵勉:“我晚上要回书院,也不知道外头状况,有什么消息,辛苦赵伯派人跑一趟,同我说一声,虽未必能帮得上忙,到底也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知道了,但有消息,我亲自过去。”赵勉回了一句,便退出了书房。
回到西院,陪着岳萱用过午膳,岳如饴索性在岳萱床上睡了一时,醒来后觉得时辰尚早,便想去练武场看看自个儿兄弟。
瞧见岳如饴进了练武场,岳琛自然高兴,劈头便问:“阿姐可与爹爹说过,今日早些放了我?”
岳如饴怔了怔,想到那会去见岳震,说了一大堆,竞把这件事儿给撂下了。
“对不住啊,”岳如饴抱歉道:“我竟是给忘了。”
岳琛一脸失望,“哦”了一声后,提了个条件:“既然如此,那阿姐走之前,得陪着我!”
“成!”岳如饴笑道。
小孩子总是好哄的,见岳如饴回应得如此痛快,岳琛方才那一点点不得意,便一扫而光,这会儿更想显摆一下,让岳如饴在旁边站着,欣赏他如何百步穿杨。
岳如饴眼睛瞧着正拉着弓弦的岳琛,却有些心不在焉,还想着那张差票。
其实那案子并不复杂,若府尹真心要查清真相,到徐府去问一问便是,有些谎话,一捅便破。只是因着齐子山那事,岳如饴对泸州府尹人品十分怀疑,且此人畏惧上官,让他去找徐府问案,恐怕是笑话。
然而问题在于,这案子明摆着针对岳萱,便是有岳震在那儿挡着,一旦传进岳萱耳里,竟不知她会有何反应。前头伤口还未愈合,眼见又有人想洒一把盐,这一点,教人实在不能忍。
还有一点,岳如饴想了半天,觉得赵勉的说法未必有错,吴腾特意把徐清给摘出来,只揪着岳萱,不能排除,徐清或是徐侍郎起了报复之心,与吴氏兄弟合上伙,想拿岳萱开刀,进而,再将刀刺向……这段日子让徐侍郎丢尽了脸的岳震。
越往后想,岳如饴心下越是不安了。
“阿姐,我箭术如何?”转眼岳琛已经发出好几支箭,迫不及待求起表扬。
“好,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咱们琛哥的箭术越发精进。”岳如饴赶紧给兄弟捧场。
“还有好的呢,”岳琛兴奋地跑过来道:“爹爹说了,过不得几日,便要为我请刀剑师父,我早想要学这些,只可惜庭哥儿送的短刀,竟还了回去。”
话说到这里,岳琛平一脸的怏怏。
看来岳琛还惦记徐邦庭送的那两把刀,岳如饴索性夸他一句:“琛哥最是懂事,竟肯忍痛割爱,将刀还了回去,这般识大体,果然是我岳家儿郎。”
岳琛呵呵笑了两声,似乎还有些不情愿。
“你这小脑袋,竟是想不明白,咱爹爹可是大齐赫赫有名的将军,他藏的刀剑还会少吗,日后我也用不着,迟早还不全归了你。”岳如饴又开始哄岳琛。
岳琛眼睛一闪,似乎觉得这话没错,正要开口,有家仆走过来,禀报道:“姑娘,徐侍郎的长公子,要见咱们琛哥儿。”
惊讶于徐邦庭好大胆量,两家都翻了脸,他敢往岳府跑,岳如饴一时竟笑了出来。
“阿姐,要不要请人家进来?”岳琛小心地看着岳如饴。
“便说咱们琛哥儿忙……”
岳如饴刚要想个理由,把人打发了,便瞧见岳琛对着她一个劲摇头,小脸急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