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徐邦庭对着岳如饴,还能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派头,这会儿气场能压死人的岳震将军到了跟前,一物自是降一物,徐邦庭肉眼可见,立马老实多了。
“小侄见过伯父。”徐邦庭一揖到底,极是恭敬地说道,站得极规矩。
岳震背着手,上下打量徐邦庭片刻,似乎认出了他,问道:“徐阳家的?”
“正是,”徐邦庭回得无比乖觉:“幼时小侄曾随家严见过伯父。”
岳震略点了点头,这会儿一笑,道:“本将军那日在徐府外头遇上你爹,少不得又将他骂得狗血喷头,别人都吓到撒腿跑了,似乎你没走,一直跟在旁边,看来那徐阳倒养了个有点种的儿子。”
听到这话,岳如饴拿眼瞧瞧徐邦庭。之前听说岳震为了齐子山的事,逮着徐侍郎就骂,没想到,还骂到人家府门外头。若真是这样,岳震被徐侍郎暗恨,也不奇怪。
徐邦庭看着头都没敢抬:“伯父谬赞,小侄乃是晚辈,伯父当时未许小侄离开,小侄是不敢的。”
“本将军问你,齐子山那事,是否你爹爹错了?”岳震故意追问。
岳如饴忍不住想乐,岳震问出这一道,可称送命题,端看徐邦庭敢不敢在徐侍郎的对头跟前,踩他亲爹一脚。
一向反应敏捷的徐邦庭,这回明显想了想,才回道:“当日徐清唆使一帮市井之徒骚扰齐大夫,小侄也是在场的,谨记家严所嘱,身为男儿,当要扬善抑恶,若遇不平之事,便该挺身而出。那回如娘同琛哥儿也在,自是瞧见,小侄对向恶人,并无半分惧怕。”
话说到这儿,徐邦庭还冲岳如饴问了句:“如娘可肯见证?”
岳如饴点了点头,就那日之事,徐邦庭表现的确不错,谁都不能否认。
“琛哥儿同我说过此事,倒是对徐公子十分佩服。”岳震道。
徐邦庭赶紧道:“小侄浅薄,不敢在伯父面前托大,您唤小侄‘庭哥儿’便好。”
“你比你爹爹讨人喜欢。”岳震倒夸了徐邦庭一句。
“其实……家严平素不善言辞,却极重是非,徐清行径恶劣,害人不浅,家严愤怒之下,已然与他恩断义绝,”徐邦庭说到此处,略顿了顿,又道:“便是那些官员背后所行之事,我爹爹也是不知情的,不过,他亦自省,当日在朝中请求处分,想是伯父也亲眼见了?”
岳震看了徐邦庭片刻,竟被逗得笑出来:“你这小子面上装乖巧,言辞之间一力护着你爹,倒是孝顺。”
徐邦庭也跟着笑了笑,随后又道:“当日连累到齐大夫,家严心里多有不忍,踌躇再三,借今日小侄休沐,派我过来……代表徐府向齐大夫致歉,小侄思忖再三,先来寻如娘同琛哥儿商量,唯怕齐大夫嫌我们徐府诚意不足。”
岳如饴上下瞧瞧徐邦庭,吃惊于他反应这么快,前头自己刚骂了他,徐邦庭立马就要上门到齐家认错,顺带还给他不请自来地跑进徐府,寻了个借口。
岳震“嗯”了一声:“今日过来,便为了此事?”
徐邦庭点头:“正是,小侄说来还相见姑太太,如娘却不肯,怕姑太太瞧见我,白白惹出伤心。”
岳如饴紧抿住唇,心中颇为不屑,徐邦庭那些花言巧语,真是打小就会说,显然连岳震也被糊弄到了。
沉吟了片刻,岳震道:“齐家的事便算了,徐侍郎架子忒大,指使个孩子过来,也没甚么诚意。至于如娘姑母那头,如娘考虑得周到,你这心意,他们姐弟也领了,不用过去。”
“小侄遵命!”徐邦庭又拱了拱手。
倒是岳震似乎想到什么,又瞧了瞧徐邦庭:“听说江国舅府那帮恶奴在书院欺负我女儿,也是庭哥儿挺身而出,我今日便谢过!”
说着,岳震倒是冲徐邦庭一抱拳。
“小侄惭愧。”徐邦庭赶紧又作了一揖,虽是低着头,明显嘴角翘了起来。
“你既然过来,便在府中玩一时,大人之事归大人,本将军不会同个孩子计较。”岳震摆了摆手,看着原打算去练武场,这会儿改了主意,掉头往书房那边走去。
徐邦庭摆出一副恭送的姿势,趁机侧了侧头,冲着岳如饴挤了挤眼。
已然走出几步的岳震忽地停下来,转身又看向徐邦庭,说道:“你以后到府里来,自是欢迎,不过,不要一进门就直呼人家女孩儿的名字,叫人听得不高兴!”
“小侄知错!”徐邦庭居然往后缩了缩:“那会儿如……岳姑娘在徐府,我们是玩在一处的,大家姐弟相称,一时改不了口,日后再不敢冒犯。”
对徐邦庭这态度,岳震似乎满意,点了点头,没一会便走远了。岳如饴眼见着徐邦庭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看来他还是知道怕的。
“我同我爹爹说话,也不像见贵府这位,大气都不敢出。”徐邦庭嘟囔了一句。
岳如饴趁机嘲弄道:“那能一样吗,我爹爹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从来将生死抛之度外,那些阴险狡诈之辈见着他,自然怕得直冒冷汗”
“你可是在骂我?”徐邦庭立时反应过来,拿手点点岳如饴,随即倒乐起来:“你也听到了,日后我来府上,你爹爹都不拦着,看你还如何同我绝交!”
“咱们……不是一路人。”岳如饴说了心里话。
岳、徐两家的恩怨,自然不是徐邦庭跑这一趟便能解决,尤其是这回,竟有人起意拿捏岳萱,背地里藏着算计,只怕这样下去,两家不仅只是恩怨,还要结下仇恨了。
徐邦庭:“……”
“你自便吧!”岳如饴也不想再说,往练武场里望了过去。这会儿岳琛拿着弓箭卖力射着,自是想在徐邦庭跟前显摆一下。
“你还没回我,那元唐到底怎么回事?”徐邦庭居然又提到魏子普。
瞧着徐邦庭还紧追不舍了,岳如饴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冷声道:“咱俩早就绝交,我与何人来往,同公子又有何干系?”
“你送他帕子了?”徐邦庭质问。
岳如饴一愣:“……”
“瞧你这般心虚,果然被我猜中,”徐邦庭面上开始不爽了:“他算什么呀,你还给他送……怎没瞧见你送我什么?”
“胡说什么,”岳如饴已然反应过来,直接训斥道:“咱们有何怨仇,你非要诬我清白,原来今日徐公子是来讨伐的!”
“你何时讨伐你了,”徐邦庭一跺脚:“我就是看不过眼,那小子身份低贱……”
“我忘了,徐公子乃是贵人,”岳如饴嘲讽地打断道:“对不住,这儿是贱地,别污了您的蹄子!”
“你要是这么说,等着瞧,我回头就把那元唐赶出书院,我就比他高贵,怎么了?”徐邦庭显然气极,竟是口中择言。
“又开始仗势欺人了,果然是徐氏家传的本事!”岳如饴又怼了回去。
徐邦庭猛地顿住,定定瞧了岳如饴半天,放缓了语气:“那个……我不是怕你被人骗了吗?”
“只要徐公子高抬贵手,莫去骗别人,便善莫大焉了!”岳如饴又斜过去一眼,转身走了。
“岂有此理,我还不是……”徐邦庭被气着,背着手在那儿站着,想要拔腿就走,可又舍不得,最后还是掉头进了练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