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如饴与阿芜从角门回了岳府,像来时一样,躲着府里的人,偷偷猫回了东院。
“今日吓得不轻,”阿芜在前头推着门,还回过身,笑着同岳如饴道:“可后头再想,也挺有意思。”
“你若还是怕,下回甜水巷,便不带你去了。”岳如饴故意逗阿芜。
阿芜立时当了真:“不成的,我一定要去,月升桥那头,咱们还有几家铺子没到呢!
“还不是想出去玩!”岳如饴揭穿了阿芜的小心思。
两人边说边笑,一块进了院子。
这边岳如饴无意间一抬头,发觉院子里有人。
不远处的秋千架上,正坐在那儿荡来荡去的小人儿,挂着脸,在瞅进来的人。
同阿芜互相看了一眼,岳如饴知道,这下露了馅。
“你们穿着我的衣服。”岳琛嘟着嘴道。
“那个……我们闹着好玩的!”岳如饴回得心虚。
“还想瞒我,你们跟庭哥儿出去了!”岳琛跳下秋千架,走到岳如饴跟前:“我练完功夫,过来找阿姐,个个都说,不知道你跟阿芜姐姐去了哪儿,我觉得不对,特意到东头角门问了,守门的说,你们午时那会儿便出去了,外头接你们的,可不就是庭哥儿吗?”
瞧着岳琛一副被骗的委屈表情,岳如饴自知理亏,上前拉了拉他的手:“今日便是阿姐错了,以后再要出去,一定同你说。”
“还以后呢,”岳琛抽出自己的手,越发不痛快:“我今日可伤心了,总算明白,阿姐心里头没有我,你便是对阿芜姐姐、对辉哥儿,都比对我好!”
阿芜听得有些傻眼,忙道:“姑娘最疼琛哥儿,想是琛哥儿误会了。”
知道兄弟是真不高兴了,岳如饴只得耐着性子去哄,捧住岳琛小脸,道:“阿姐同你道声不是,是我想得不周全,只觉着咱家琛哥儿身负重任,这会儿只该好好用功,日后才能成大将军,却忘了你还是孩子,总该有想玩的时候。”
岳琛垂着眼睑,再不肯说话。
“阿姐错了还不成?”岳如饴无奈,只得抱住岳琛:“下一回,我们陪着琛哥儿出去玩。”
阿芜走上前,扬了扬手里拿着的纸包:“琛哥儿,这是姑娘在月升桥下,特意给你买的点心!”
“果然出去玩得痛快。”岳琛扭过头,嘴里嘟囔道。
“哪有什么痛快啊,在甜水巷,徐公子还有春明装神弄鬼,故意吓人,要不是姑娘在旁边,我一刻都不想在那儿待了!”阿芜抱怨道。
“你们干啥这样?”岳琛一下起了好奇。
“本是要找人,我们正好从济方堂门口经过,就觉得里头阴森森的,这会儿想着,寒毛还直竖。”阿芜同岳琛形容了起来。
“看吧,你们非要把我撇了,”岳琛一把夺过纸包,哼哼道:“若是有我在,自会帮你们挡着,怎会害怕呢!”
“我可不后悔死了呢!”岳如饴赶紧附和。
阿芜替岳琛解了系纸包的细绳,等瞧见里头各色点心,岳琛眼睛亮了亮,又取了一块在嘴里嚼着,脸上那点不高兴,便开始散了。
知道这是无事了,岳如饴便进了屋。
等岳如饴同阿芜换好了衣裳出来,岳琛坐在秋千架上,一纸包的点心已经少了大半。
阿芜特意端了茶来,让岳琛喝了,又劝道:“琛哥儿不吃了,撑坏便不好。”
岳琛打了个饱嗝,看向岳如饴,又开始抱怨:“方才阿姐没回来,我坐在秋千架上,心里难过着呢,想到若有一日,阿姐离开了我,大概就像今日这般,我心里空荡荡的,没着没落。”
“姑娘怎么会离开琛哥儿呢!”阿芜好笑地道。
岳如饴却愣了愣,看着小小年纪,居然也会一脸惆怅的岳琛,心里不由生出了愧疚。
若是日后,她留在泸州城,岳震带着岳琛去了燕阳关,大家伙可不就是天各一方,父女,姐弟都瞧不见了。
前世便是如此,除了因为订亲,岳如饴被岳震派人接去燕阳关,在那儿待过半年,后头岳如饴再见到岳家父子的机会,竟是屈指可数,甚至……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想到此处,岳如饴心里便有些疼,这会儿再看岳琛,更觉得今日丢下他,真是大错特错了。
好在岳琛是个不计较的,吃饱喝足,什么脾气都没了,这会儿跟着岳如饴,高高兴兴地往岳萱的西院走。
“阿姐下回出去,一定带上我,对吧?”岳琛一路蹦蹦跳跳。
“自是一定,”岳如饴忙道:“说话不算数,我便是小狗。”
“不用发誓的,我知道,阿姐一言九鼎。”岳琛又给岳如饴捧起了场:“这会儿我不生气了,阿姐也是为了我好。”
“我兄弟最会体贴人。”岳如饴真心夸赞。
姐弟俩说着,已到了岳萱的院外。
岳琛刚要如往常一般,在外头大喊一声“姑母”,岳如饴却因为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一下将他拉住。
“怎么啦?”岳琛不解,看向岳如饴。
岳如饴摇了摇头,方才她听到了齐子山的声音,想必是来看儿子的。
齐子山被岳震从府衙大牢接回来,按赵勉的说法,外头看着他是无事,可在身边的都知道,齐子山如今整日除了喝酒便是睡觉,话都不肯多说两句。老这样下去,齐子山差不多要垮了。
这会儿齐子山能过来东院,又肯开了金口,岳如饴便想着,不要去打断他。
“咱们在外头等一会,”岳如饴小声叮嘱:“齐大夫想是在跟姑母聊天,别扰了他兴致。”
岳琛自然听话,也不进去了,只扒在院门的缝隙,朝里头看去。
没一会,岳如饴忍不住好奇,也伸头瞧了起来。
院子当中,齐子山抱着辉哥儿,坐在一只绣墩上晒太阳,父子俩亲热地依偎在一块。
厢房那头,岳萱声音传了出来:“这几日还在喝酒吗?”
“总得喝些,要不晚上睡不着。”齐子山回道,仰头望天,神情依旧萎靡。
岳萱叹了口气:“齐大夫也要想开些,便不顾别的,总得念着辉哥儿,他还那么小,日后只能靠着你这做爹爹的,瞧在他的份上,也该振作起来。”
“姑太太说得有道理,”齐子山将怀里的儿子搂紧了些:“可这事轮到谁头上,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我家娘子就这么没了,到现在凶手也找不着,你让我如何吃得饱、睡得香,没心没肺地活着。一日拿不到真凶,我便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