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敲锣声的时候,岳如饴几乎立刻醒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睡在她旁边的阿芜醒得慢些,岳如饴下了床,她才睡意朦胧地抬起身,嘟囔了一句:“姑娘,什么事儿啊?”
“你睡吧,我去看看!”岳如饴说着,从旁边拿了件的大衣裳穿了,便往屋外走。
到了院子里,岳如饴一眼便看到,岳府北头竟是火光冲天,甚至还能听到木头被烧着的“噼里啪啦”声。
这一幕,令岳如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陡然想起文华书院禁室外的那场大火。
阿芜到底跑了出来,自然也瞧见那头的火,吓得大叫:“这是哪家走了水?”
不待思忖,岳如饴抬脚往院外走。
“姑娘,我去拿件衣裳,等等我!”阿芜在后头叫道。
岳如饴刚踏到院子外,便瞧见几名家仆各提着水桶,往北头狂奔。
“是咱们府里走水吗?”岳如饴追了几步,问最后头的一位。
“是齐大夫家!”那人回了句,转眼便跑得老远。
又是齐家出事?
岳如饴心里也急了,干脆跟在众人后头跑。
快到后院门口,有人挡在那儿,死活不让岳如饴出去。
岳如饴不得不站住,用手捂住的鼻子。
夜空之下,火光之上,烟尘到处弥漫,夹杂着刺鼻的焦糊味,甚至隐约可以听见,有男人女人的呼救之声。
阿芜赶了过来,手里抱着件斗篷,将岳如饴赶紧裹住。
“姑娘,你们怎么过来了?”王福从岳府后门那头过来,看着全身都是灰土:“快回去,那边一条街都烧上了!”
“王爷爷,齐大夫和齐娘子救出来了吗?”岳如饴急着问道。
“真是齐大夫家呀!”阿芜惊呼。
王福叹了口气:“那边正在救着呢!”
岳如饴又问:“人怎么样?”
“火势太大,已然换了两拨人进去,我前头也去瞧了,上房的火最大!”王福摇了摇头。
一阵凄厉的哭喊声,猛地传了过来。
几个人一块循着声音望过去,岳如饴听到了,竟是齐子山的声音。
“是齐大夫!”阿芜叫道。
一个家仆急吼吼地往他们这边跑,王福赶紧上去问:“齐家两口子可是救出来了?”
“后头将军和管事一块冲到齐家上房里,这会儿夫妻俩都被抬了出来,管事让我去找门板,”那人说着,回头看看:“齐大夫醒了,齐娘子……怕是不好,不说了,我找门板去!”
岳如饴听到这里,只觉得心惊肉跳。
“别找了,咱把后门给拆了,这回救人要紧,别的且不说!”王福说着,抓了那人便走。
岳如饴同阿芜到底又跟了过去,看着众人一块上前,将两块门拆下,随后抬往后面巷子。
又过了没一会,门板被抬了回来,岳如饴不敢挡人的道,拉着阿芜退到一边。
门板上的人动也不动,可那瘦小的身形,岳如饴一眼便认出,正是齐娘子。
“管事,往哪儿送?”有人问了一句。
跟着跑过来的赵勉回道:“别废话了,先送我屋,让齐娘子安顿了,大夫呢,赶紧去找啊!”
“齐大夫不成吗?”有人问道。
“我呸,他这会儿半条命都没了,你叫他怎么救人?”管事气得大骂一句。
“送我那屋吧,离这儿近些!”岳如饴走过来道。
看到岳如饴,赵勉先愣了愣,随后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齐娘子……恐怕熬不过去了。”
岳如饴猛地抖了一下,立刻道:“我不在乎,快送过去!”
“将齐娘子抬到练武场的厢房!”不远处传来岳震的声音。
岳如饴回过头,看到岳震过来,身上还背着一位。
瞧清楚那个一身狼狈,双臂无力垂下,头也耷拉着的人,岳如饴忙上前,问道:“爹爹,齐大夫有没有事?”
“又昏过去了,你们跟我去练武场!”岳震回了一句,便背着齐子山跑远。
练武场的厢房外,这会儿围满了人。
岳如饴同阿芜趴在窗台,正往里头看着。
两名大夫站在床边,这会也不诊治了,只在那互相咬着耳朵,看着神情,已是束手无策。
岳萱坐在床边,同张氏一块,正替齐娘子擦着脸。两人忙一时,又哭一时。
“让我去瞧瞧我娘子!”厢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拍了几下,是本来靠在一张圈椅上昏睡的的齐大夫突然醒来,便要往屋里闯。
“里头正瞧着……”赵勉想劝阻,却到底叹了口气。
齐子山这会儿似乎连推门的力气都没了,趴在门上,哭喊道:“娘子,我没用啊,是我害了你,你若怜我,别将我们父子丢下!”
张氏转头瞧了瞧,到底走过来,从里头把门打开。
见齐子山进来,那两名大夫互相看了一眼,朝齐子山抱歉地拱了拱手,便走了出来。
齐子山不管别人,这会儿几乎冲到床前,拉起齐娘子的手腕,替她把起了脉。
厢房里安静了片刻,随后,便响起齐大夫的哀嚎声。
岳如饴明白,这是连齐大人也回天乏术,两行泪水顿时落下,到后头,忍不住与阿芜抱头痛哭。
天快亮时,齐娘子已然装殓齐整,在齐子山的要求下,被抬回到齐家,放在院子里。。
岳萱跟着过去,在匆忙布置的灵棚里哭了一场,又给齐娘子烧过纸,这才眼睛红肿地,由张氏扶回了自个儿屋。
稍稍洗漱之后,岳萱躺到床上,眯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问道:“辉哥这会怎样了?”
“前头有婆子看着,如娘也过去了!”张氏回了一句,用手抹了一把满是泪痕的脸。
岳萱长长叹了口气,侧过身去,闭上眼睛,可脑子里尽是刚才盖棺时的,齐娘子那苍白的面容,和齐子山趴在棺边,悲痛欲绝的模样。
如此想着,岳萱再次潸然泪下。
“姑太太,还是歇一时,”张氏在旁边劝道:“将军吩咐了,齐家办丧,事咱们阖府都要去帮忙,这会儿管事正带人打扫屋子,唉,老天这是怎么了,非要欺负齐家人。”
“好端端的,怎得走了水?”岳萱哽咽道。
张氏摇了摇头,忍不住说出一句:“王大叔那头,刚才我听他说了几句,进去救的人瞧见,齐大夫是躺在地上的,这会儿他正难受着,也没法问,不过十有八九,又是有人闯进来干的!”
“是徐清?”岳萱立时闪出一个念头。
稍稍顿了片刻,张氏回道:“大家伙都这么猜,可到底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