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萱这会儿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愣怔。
“姑太太,您这是……”张氏上前,不解地问。
许久之后,岳萱长叹一声:“这一桩桩的,如今想来,尽是怪我,若当日不是瞧上徐氏门庭,心甘情愿地嫁过去,也不会遇人不淑,后头连累到府里上上下下,都跟着遭了难,如今连齐娘子也没能幸免……”
“哎哟,姑太太您这就不对了,哪有什么事都往自个儿头上栽的!”张氏赶紧打断:“可不能胡思乱想,那都是坏人作祟,同姑太太您有什么关系?您先歇一时,后头还有不少事要忙。”
虽是张氏一直在劝解,可岳萱又哭了好一时,才肯重新睡下。
站在床边,看着岳萱到底睡熟,张氏不由摇了摇头,叹道:“都是可怜人啊!”
几乎就在同时,甜水巷同盛楼外,一个身形肥硕的胖子被人簇拥着出来,有妖娆女子先被送进等在外面的马车,胖子并不急着上去,很是享受地听着众人的阿谀。
这些人里头,离胖子最近的便是徐清,显然今日喝得有点多,身形不停地在晃。
“瞧得出来,徐兄今日高兴,本官亦是高兴啊,虽咱们认识已久,拖到今日才得长谈一番,让本官很有相知恨晚之感啊!”胖子伸手,在徐清肩上拍了拍。
“国舅爷犹如我再生父母,真是比亲兄弟都亲几分,日后您便是我哥哥,但有用得着兄弟之处,尽可吩咐!”徐清打了个酒嗝,这会儿一把抓住了胖子的手。
“徐兄心意,本官领了,如此便说定,咱们算是结了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胖子呵呵笑道。
徐清简直被感动坏了,眼泪喷薄而出,心里更是对这位江国舅相见恨晚,只觉若是早些攀上人家,说不得这会儿,他连官都做上了。
旁边陪客自是在一旁奉承,还有怂恿寻个时日,让两人行结拜之礼的。
“那是自然,回头本官亲自摆酒!”江国舅极是随和地道。
“酒席之事,怎敢让哥哥费心,当日多谢哥哥周旋,才让在下能在这甜水巷安身,”徐清抹了抹眼角泪水:“今日在下失态,竟是当着哥哥的面哭了,若非哥哥处处成全,这会儿我还如丧家之犬,说不得遭人陷害,成了阶下囚,便是亲兄弟,也不曾如您这般疼我!”
“徐兄此言差矣,徐侍郎曾为圣上立下汗马功劳,最得信任,也最是众矢之的,”江国舅拍拍徐清肩膀:“咱们便替徐侍郎多想些,他有难处,自然处处要小心,好在本官无所畏惧,若徐兄有难为之处,尽可交托予我!”
“哥哥如今还在替我那不通事理的阿兄着想,可他却不知领情,”徐清干脆道起了不是:“刚才我也说了,要代阿兄向哥哥您致歉。”
“不必,我自是将徐氏兄弟当成自己人,徐侍郎脾气,年轻时最是进取,如今上了岁数,便有些保守,无妨,我既是知道,自然也会体谅。”江国舅一脸大度。
“哥哥乃是有大智慧的,不说别的,过不得几日,兄弟娶妻,还请哥哥务必光临!”徐清立时邀请道。
“好说,徐兄小登科,这一杯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江国舅爽快答应
有人从人群外挤进来,凑到江国舅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江国舅眉心一挑,挥手让那人下去,对四下道:“各位留步,本官同徐兄再说几句体已话,这便要走了。”
听出人家意思,送客的自然都退了一去。
见旁边没了人,江国舅压低声音,对徐清道:“方才喝酒,徐兄不是提到一个姓齐的吗,本官已让人将他收拾了,只为替徐兄一解心头之恨!”
徐清立马拱手道:“哥哥又替我着想了!”
“小事一桩,”江国舅打量徐清片刻,呵呵笑道:“后头便要看徐兄的本事了,陈大人那头这会儿有些麻烦,自是施展不得,那个姓岳的勾结罪臣的事儿,就得由徐兄出面,对了,你知道怎么出手吧?”
“哥哥且放心,这事儿便包在我身上,借哥哥的光,我如今在刑部也有不少至交好友,明日便去递状,”话说到这儿,徐清眼中精光一闪:“我自会做证,岳震当初与那个魏铴暗通款曲,有不臣之心。后头魏铴倒台,岳震背地讲了不少忤逆圣上之言,我是亲耳听见的,便是到了朝堂之上,也敢如此说。”
“咱们说定了,”江国舅十分满意,又夸奖道:“徐兄年轻有为,以你之才学,明年举试必将高中,日后鹏程万里,前途不可限量啊!”
“多谢,多谢!”徐清自然听明白江国舅意思,也就是说,明年科举,人家定会帮他一把,心中更加称意,亲自将人扶上了车,目送那马车从眼前远远地跑开。
今日徐清心情不错,转身回了同盛楼,呼朋唤友又喝了一场,最后从楼里出来,已然是深更半夜。
这会儿甜水巷从东到西,再瞧不见人,只有一辆马车停在外头。
徐清正要上车,却又收回了脚,想到巷子西头一个早与他有私的小娘子,便也懒怠回家,打算到小娘子那儿歇一晚。
将马车打发了,徐清便朝着西头走,快到巷子中间,忽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徐先生。”
徐清回头,眉心不免一拧:“怎得还没回去!”
“在下这些日子在泸州城,多得徐先生照应,走之前,自是要跟您谢过!”那人说得极客气,甚至还朝徐清作了个揖。
徐清拿眼瞧了瞧对方:“吴腾,别给我玩什么心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徐先生,就那点银子,回去实在过不了日子,”吴腾真就立刻说了实话,甚至带了些哀求地道:“家里日子过得紧,我只拿着二十两银子回去,婆娘会骂死我的!”
“那你还要多少!”徐清哼了一声:“当日叫你过来,咱们可是说好,我出一口气,自然有你好处,可你瞧瞧,你干了什么让我得意的事,你这种蠢货,还自称读书人,若非国舅爷在后面撑腰,老子差些被你害得坐了牢。”
“徐先生,这事儿吧,我是尽了力,且害你坐牢的,并不是在下。”吴腾陪着笑。
“给我滚远一点,就你这怂样,还想敲我的银子,真当自己是根蒜?”徐清一脸鄙夷地道,转头朝着甜水巷西头走去。
“徐先生,您便是瞧不上在下,也请看在我死去的妹子份上,多少再给一点??”吴腾抬脚又跟了过来。
徐清猛地站住:“不提她也罢了,今日一提,我便要与你说一说!”
吴腾一个刹不住,直接撞到徐清身上。
徐清立时恼了,冲着吴腾蹬了一脚,道:“当日我对你妹子爱如珍宝,便是她跟我之时已非雏儿,我也没多计较,后头吴氏生下宝哥儿,她说想要名分,我是一心一意要给她正室之位,结果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