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腾扶着被踢中的脚,愣愣地道:“我妹子没做什么呀!”
“那毛伯生好生厉害,不但把吴氏从坟里挖出来,居然还查到,她当年做过皮肉生意。你们姓吴的真没一个好东西,骗得我团团转,什么家道中落,投奔亲戚……”徐清越说越恼,话说到此,一把抓住吴腾领口:“我如今再算日子,竟是不对,那宝哥儿也不是我的种!”
“徐先生,我妹子从小便有主意,当初嫌家里贫寒,便随乡邻到了泸州城,说是在大户人家当丫鬟,我也只知这些,”吴腾赶紧辩解:“至于别的,我尽是不晓得。”
“别跟我装糊涂,”徐清冷笑一声,甩开吴腾,继续往前走:“立马给我滚远些,若非刑部有大人替我兜着,那女人便要让我颜面尽失,在我心里,她跟岳氏早已没什么两样,都是该死得很!”
吴腾愣了片刻,抬脚又跟了过去,在徐清身后道:“徐先生行行好,便是再多给二十两,我从此不来打扰您,更是有什么恩怨,也绝不放在心上!”
就这一句,徐清突然勃然大怒,转过身冲着吴腾开始拳打脚踢:“你长多大的脸,跟老子提什么恩怨!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大爷一样伺候着,老子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二十两是吧,两文钱也不给!”
吴成也是个老实的,任由徐清打骂,低头不敢还手。
后头徐清又推了吴腾一把:“如今瞧见你就心烦,若是再不走,老子便不客气!”
吴腾踉跄几步,倒在了到地上,看着徐清洋洋得意地走了出去,脸上神色,渐渐地有些变了。
后头吴腾冲过来时,徐清快要走过济方堂,觉得后背被人狠狠砸了一下时,还没反应过来。
而此时,吴腾已然用力掐住徐清的脖子,二话不说,便往那早没了门板的济方堂里拖。
“放开……”徐清开始还在挣扎。
吴腾依旧不吭声,只管拖着人进了济方堂的后院。
到了里头,徐清还爬起来一回,拔腿要跑,也不知道吴腾从哪儿摸到根棍子,追上前去,用尽全力,冲着徐清后脑甩了一下。
徐清脚下一软,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吴腾拿着棍子,还盯了徐清片刻,瞧见人不动弹,一脚踢了过去,骂了起来:“老子这气也受够了,我妹子死在你手上,这会儿还要被你骂。我到这泸州,哪天不是战战兢兢,唯恐惹到了你,你可是将老子当过人?”
等骂得够了,吴腾弯下腰,在徐清身上胡乱摸了半天,从荷包、玉佩再到戒子,但凡值点钱的,都被吴腾取了。
吴腾将东西塞进怀里,正要转身,回头又冲徐清身上吐了一记口水:“姓徐的,我只要这些,都是你欠我吴家的,你小子坏事做太多,今日就当是老天给你教训!”
骂完之后,吴腾仓皇而逃,只留下徐清惨兮兮地躺在地上,人不时地抽搐几下,后脑那处的血,汩汩地往外流了出来。
齐娘子的丧事办得称不上热闹,唯有一事,辉哥儿太小,齐子山谢绝岳震好意,让岳琛行孝子之义,亲自替他娘子打幡,将人送到了山上。
岳震自然带着儿女跟在送葬队伍后头,岳萱身子不好,便被拦着不让去,只在府里照顾辉哥儿。
齐娘子的墓前,岳如饴同阿芜哭了一场,在碑前各放下了一抔土。
这会儿送葬的差不多都走了,岳震公务在身,也先走一步,嘱咐赵勉等在一边,回头用车,把齐子山同孩子们一块接回去。
齐子山此刻盘腿坐在坟前,正呆呆地看着墓碑。
岳如饴同岳琛蹲在旁边,已然瞧了齐子山许久,这个平常嬉笑怒骂皆在脸上的男人,神色灰败,就像是身上的活气被吸走一般。
“有酒吗?”齐大夫问了一句。
岳琛立马站直,跑去找赵勉,真就从马车里抱出一坛酒来。
齐子山得了酒,揭开泥封,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齐大夫这样喝,太吓人了吧!”阿芜在旁边担心地道。
岳如饴轻叹一声,齐子山不过为了求醉,好暂时忘掉丧妻之痛。
有寒风吹过来,岳如饴一下呛到风,咳了好几声。
“姑娘,咱们到车里等着吧!”阿芜一边拍着岳如饴的背,一边道。
“阿姐,你们上车,我在这儿陪着齐大夫。”岳琛说了一句。
岳如饴还没回话,众人便瞧见,齐子山直接躺倒在地。
赵勉上前看了看,知道齐子山这是醉过去了,便同岳琛一块,将人扶进了车里。
等着孩子都上了车,赵勉一扬马鞭,叹道:“说句不中听的话,齐娘子活着也是受罪,一家人围着她打转,那份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倒是齐大夫从不嫌弃,这两口子实在是少有的恩爱。如今你再瞧瞧,齐娘子这回走了,齐大夫看着连活下去的心思也没了。”
“别这么说,还有辉哥儿呢!”岳如饴靠坐在车门边,摇了摇头。
“娘子,等我!”车里的齐子山突然哀嚎了一声。
就连岳琛也叹了口气:“从没见过齐大夫这样。”
“听着真难受!”阿芜竟是抹起了泪来。
“让他喊吧,喊出来,或许能好受些!”赵勉回了一句。
空旷的山野上,一辆马车正奔跑着,伴着马蹄声的,是男人绝望的哀嚎:“娘子……娘子……”
“那天走水,官府可查出来是什么因由?”岳如饴忍不住问道。
从出事那晚到现在,已然过了三日,竟像是一点说法都没有。
“别指望那帮贪官污吏,他们能查出些啥,”赵勉气哼哼地道:“还不如咱们将军派人查出来的事儿多,如今肯定了,有人闯进齐家,先把在药房干活的齐大夫打昏,后头将人扔进上房,再点了火,谁料火势大了些,竟是吞了半条街,这可是好几条冤魂!”
“一定是徐清干的,”岳琛脱口道:“连我爹爹都这么说!“
“别说,我头一个想到的也是他,”赵勉冷笑:“可有官府包庇,谁动得了人家。”
岳如饴听到这里,却没有说话,官吏昏愦,受苦的便是无辜百姓,民之不幸,亦是国之不幸。
“那徐清害人不浅,老天也不收吗?”阿芜也气道。
“老天真不收,收走的都是好人!”赵勉嗤笑,狠狠地抽了一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