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齐大夫没回早住不得人的齐家小院,进了赵勉屋里睡觉,门一关,也不管什么窗外事。
打发岳琛去跟先生读书,岳如饴来到岳萱的西院。
一进屋,岳如饴便听张氏说,辉哥儿发起了烧。
辉哥儿没什么精神地躺在床上,那么小的孩子,像是已然明白自己没了娘,几日情绪十分焦躁。
岳萱自是着急,一早请了大夫,给孩子开了些药,守在床边,寸步不敢离开。
此时岳萱又枕一块凉帕,放在了辉哥儿的头上。
“不是说喝过了药,有没有比先前好一些?”岳如饴不放心地问。
张氏叹了口气:“先瞧着吧,真不行,还得他爹爹亲自过来看。”
“这孩子可怜啊,”岳萱弯下腰,用自己的脸,贴在孩子脸上:“你以为他不懂事,他定是能觉出来,心里难过着,可又说不出口。”
说这话,岳萱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岳如饴赶紧伸手,拍了拍岳萱的后背:“姑母,会好的。”
“哎,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张氏抽了抽鼻子,话说一半,叹了口气。
阿芜匆匆跑进来时,岳萱正把辉哥儿抱在自个儿怀里,一点点给他喂水喝。
“姑娘……”阿芜神情十分紧张,走到屋里,张嘴要说,可看看里面的妇孺,却又停了下来,只瞧着岳如饴。
“出什么事儿了吗?”岳如饴问道。
张氏也催:“什么事,你赶紧说呀!”
“外头来了几个衙差,”阿芜终于开了口:“说是来……找齐大夫。”
听到“衙差”两个字,岳如饴立时心上火起,冷冷地道:“他们有本事,把纵火的人找出来呀,跑来找齐大夫有何用?”
“说是徐清……被人发现死在甜水巷,”阿芜脱口道:“是给人活活打死的。”
一时间,屋里众人都看向了阿芜。
“真死了?”岳如饴走到阿芜跟前。
徐清居然会是这个结局,实在出乎岳如饴意料,这与前世竟完全不同了。不过岳如饴转念想来,岳萱能活下来,这徐清自然就该死了。
“死了便死了吧,世上少一个祸害!”岳萱的神色十分淡然。
“那些衙差说,”阿芜咬了咬唇,继续道:“人是在齐家原先那间济方堂的后院找着的,所以,都怀疑到了咱们齐大夫身上。”
“岂有此理!”岳萱猛地发了怒:“徐清要死便死,为何还要栽到齐大夫头上,齐家早搬出济方堂,那屋子早就是徐清的了,怎得齐家被烧没人理,死了个徐清,便到处讹人!”
屋里的人都看向岳萱,很少见她情绪如此激动。
便在这时,岳萱怀里的辉哥儿动了一下,竟哭了出来。
岳萱似乎回过神,赶紧弯下腰,将孩子抱紧了,还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儿啊,不哭,干娘陪着你!”
岳如饴这会儿有些坐不住,同岳萱说了一声,便出了西院,朝着岳府大门那头走去。
王福正在半开的偏门内站着,一脸不痛快地,冲着外头人说着什么。
岳如饴走过去时,听到王福是在大骂:“徐清死了,可不是大快人心,明儿我便去庙里烧香还愿,让他早入阿鼻地狱,在地下肠穿肚烂,永不得超生,日后只能转世为猪狗。”
“老爷子,您说得可够多的,赶紧把齐子山叫过来,跟咱们回去一趟。”外头有人说的。
“你们这些衙门的人,一个比一个缺德,前头有人烧了齐家的屋,你们连个屁都不放,这会儿徐清死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你们亲爹!”王福又骂一句。
“您这话可过了啊,我们也是奉了府尹的之命,前来办案的。”外头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你们办你们的案子,又跑到咱们这儿来干什么?”赵勉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过来。
“哎哟,赵管事回来,这么说吧,我们也不愿意在这费口舌,你们把齐子山交出来,大家都便宜。”外头人道。
“这儿是岳府,不姓齐,你让我交人给你,成心找事吧!”赵勉哼了一声,随后问道:“听说那徐清死得惨,有没有验尸,别是自个儿想不开吧!”
四下传来嬉笑声,有人说了句:“那家伙也不知道得罪了谁,我听着仵作的意思,他是疼了好几个时辰才死的,前几日都在奇怪,徐爷好端端怎得就不见了,没人想到他还在甜水巷,被发现时,已然挺尸了好几天,所以吧,人活着的时候真不能干缺德事,谁知报应什么时候就到了。”
“你们还知道,不能干缺德事啊!”赵勉趁机讥讽了一句。
岳如饴正看得入神,有人在她后面咳了一声。
岳如饴猛一回头,吃惊地发现,齐子山竟过来了。
王福反应极快,一把将偏门死死关上,随后扯齐子山,便往后头走。
“干什么呀?别碍着我出去喝酒!”齐子山打了声酒嗝,便要甩开王福。
“齐大夫要喝酒,回头我陪你喝几杯,今日不管怎样,都不要出去!”王福一边拉着齐子山,一边说着。
“谁都拦不住我,我不喝酒,心里难受。”齐子山不痛快地道。
“徐清死了,人家上门来找你,说是你杀的人,”王福特意将齐子山拉得远一点:“你别出去,他们不过是想找个替死的,好跟上头交差,这些人只敢在外头,并不敢进来,咱们就看看,这事儿谁拖得过谁。”
“谁死了?”齐子山一下愣住了。
岳如饴索性走过去,将听到的那些事,全都告诉了齐子山。
片刻之后,齐子山放声大笑,随后拍了拍王福肩膀:“王大叔,多谢替我着想,今日我便出去,不是要带我上衙门吗,我就去一趟,徐清死得大快人心,我不得过去,跟死鬼道一声贺!”
“齐大夫,你干嘛呀?”岳如饴也急得叫了出来。
未想齐子山生出倔性,绕过王福,冲到偏门那头,一拉门便走了出去。
“听说徐清死了,真是畅快,各位,我随你们到府衙去了一趟!”齐子山说着,又大笑三声,跨出了岳府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