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娘，过来见过圣上。”萧太后回头，看向岳如饴。
岳如饴会意，走上前来，冲着延德帝行了宫礼。
“这是哪家的？”打量了一下岳如饴，延德帝随口问道。
“她便是岳震之女，这孩子平日同承福能玩到一处，正好宫中又在遴选女官，我便占了个巧，赏她一个差使，”萧太后倒像是真占了巧一般，笑得十分得意。
“岳震……”不出意外，延德帝看岳如饴的目光，便有了几分冷色。
“江贵妃，听许宫令跟我说，上回在万福寺，这孩子得罪你家侄女，差点被带到你跟前打死？”萧太后突然朝着江贵妃问道。
江贵妃面上陪着笑，眼皮子却控制不住抽搐起来。
“那是孩子们不懂事，”延德帝在旁边打圆场，后头又冲江贵妃直递眼色：“你这样子也不能伺候，还不下去！”
“我没说让她走啊，圣上疼妾氏，也是没谁了！”萧太后这话，明摆着带了讥讽。
被萧太后当着那么多人扫了面子，延德帝脸皮明显紧了紧，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可在萧太后目光逼视之下，竟是一句不敢反驳。
岳如饴早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心里想着，这位皇帝也不过如此。
“小孩子家不懂事，大人总该懂一点吧！”萧太后又开了口，这一回，又是对向江贵妃。
江贵妃也不是笨蛋，赶忙跪到地上：“还请太后娘娘明示，臣妾若有错处，定当改过！”
萧太后一脸不屑，转而对着延德帝：“圣上也瞧见了，岳家把姑娘交到我手里，自是想求着点照应，我一个老太婆，也没别的法子，就来跟圣上打听一下，听说岳震还关在刑部大牢，那案子什么时候能结啊？”
“如今还在审着，到现在……岳震不肯说认罪。”延德帝按下心头不耐烦，又给马内侍递了个眼色，让他将江贵妃扶了起来。
岳震这人，在延德帝心里，跟他那爹爹一样，是个眼中钉，只这眼中钉还不知道自个儿斤两，三番五次搞出事来，对付的都是延德帝的近臣。
对延德帝来说，忍到如今，再不能忍了。
前头陈更年上奏折，延德帝已然打算顺水推舟，把岳震除掉，未料陈更年转眼被人揭发贪墨。延德帝这火，便记到了岳震头上。之后江国舅一来告状，延德帝立马点头，既是为解心头之恨，也要教那帮跟自己对着干的朝臣，知道些厉害。
只是延德帝没想到，就这几日，朝中替岳震喊冤的一下多了不少，背后明摆着有长寿宫的意思，延德帝到底投鼠忌器了。
“对岳震此人，不知圣上如何评价？”萧太后问了一句。
“这……”延德帝居然被问住，支吾半天，回道：“此人居功自傲。”
“居功自傲？”萧太后摇了摇头：“岳氏一门本就有功于朝廷，且将军若无傲骨，大敌当前，你让他丢盔弃甲？”
许夫人轻轻咳了一声，岳如饴立刻知道，该轮到她了。
跪到地上，岳如饴低着头道：“圣上恕罪，奴婢斗胆，今日状告江国舅。”
“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告御状了？”延德帝嗤笑一声。
“圣上大概不知道，这是他们岳家的做派，当年岳老夫人也这么干过一回，先帝居然拿她没办法，害得本宫亲自出面，还得对着岳老夫人好言相劝。”萧太后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了过往，捂着嘴笑起来。
延德帝心里烦躁，打量萧太后的神情，知道这时候他不能拔腿就走，于是忍着怒，道：“说吧！”
与此同时，距离画舫不远处，徐邦庭正在那儿探头看。
“庭哥儿在瞧什么呢？”江国舅走了过来，问得亲热，自是知道，这位虽年纪不大，却深得延德帝喜欢，又同李显走得极近，须得好好笼络。
徐邦庭瞧了他一眼：“国舅爷小心些，有人在告御状了。”
“谁呀？”江国舅一脸不以为然。
徐邦庭一乐，他倒希望岳如饴这回旗开得胜，话说虽是不情不愿地当了皇帝的徒弟，不代表他愿意跟这个江国舅沆瀣一气。
此时船舫那头，岳如饴的声音传了过来：“头一桩，江国舅为报私怨，舍出自己爱妾，指使徐清，要他逼死我姑母，让我爹爹难堪，只是天不绝人，最后死的，却是那爱妾吴氏。”
岳如饴故意把“爱妾”两字咬得极清楚，自然是给那江贵妃听的，话说，后面还得靠着她捧场呢！
“诬赖到我兄弟头上，你何来凭据？”江贵妃果然没忍住气。
“徐清已死，的确没了证据。”岳如饴回道。
“果然信口雌黄！”江贵妃顿时得意，拿手点着岳如饴：“小小年纪，倒是狡诈，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
“江贵妃，听她的，还是听你的？”萧太后直接打断江贵妃。
江贵妃立马闭住嘴，还往延德帝身后站了站。
“另外一桩，江国舅派人夜闯民宅纵火，烧了岳府半条街，以至六人丧生，至今官府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已知道凶手是谁，不敢碰他。”岳如饴再次道。
“证据呢？”延德帝皱着眉头问道。
岳如饴立刻回：“当时火场之上，有人发现一个火镰子，经查实，乃是江家之物，若是圣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站在不远处的江国舅“哎呀”一声，嘀咕：“这小丫头怎会知道这些？”
徐邦庭看了看江国舅，嘿嘿笑起来。
“失策！”江国舅像是怕了，嘟囔一句，转头便跑了。
江贵妃又是气急：“我想起来了，这女孩儿居心叵测，前头行刺我儿，这会儿又想诬赖我兄弟，好大的胆子！”
“你是说，行刺显儿的是她？”延德帝显然一愣。
“回圣上，文华书院早已查明，并无大皇子被刺之事，此案圣上已然勾结了。”许夫人在旁边道。
延德帝翻了翻眼，可这会儿江贵妃火气已然挡不住了：“便是行刺之事让她糊弄过去，陈更年的女儿死在她手里，可是板上钉钉，我怎么听说，此女为了达成手段，连身子都舍得下呢！”
听到最后一句，岳如饴脑子“嗡”了一下。
有人伸手，悄悄拉了拉岳如饴的袖子。岳如饴转过头，咬着唇，看了看承福郡主。
“放肆，这江氏果然是市井出身，全不知自重，这种泼妇骂街的话都能出来，”萧太后怒斥道：“如此不成体统，心里还惦记中宫之位，这般下作，乃是后宫之耻！”
江贵妃被骂得愣住，到后头面色羞红，又跪到地上，整个人开始抖起来。
“回贵妃娘娘，宫中遴选女官，与当日娘娘入宫待选一样，皆要验身，岳如饴还是女儿家，且她也才十二岁，这般说人家孩子，好像得不妥。”许夫人瞧着江贵妃道。
“圣上，后宫之人，除了诞育皇子，还要为天下女子之垂范，江氏连个女孩儿都要欺凌，这等恶行恶状，不知圣上有何说法？”萧太后冷声问道。
“母后，贵妃到底有了身孕。”延德帝站起身来，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哀求。
“启禀圣上、太后，”岳如饴抹了把泪，道：“还有最紧要的一桩，奴婢状告江国舅，目无法纪，未得圣旨闯入民宅，进而带人攻进岳家祠堂，将先帝御赐牌匾当场损毁，是为……欺君，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