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承福郡主出了寝殿,许夫人又继续道:“方才奴婢刚出去,正瞧见乾正殿的马内侍过来了,我便陪他逗了一会。”
“都在等着长寿宫的好消息呢!”萧太后略带鄙夷地道。
“马内侍也有趣,说圣上为了太后的病,心急火燎的,昨晚竟是未得安枕,今日上朝之前,本是想来长寿宫,后头又怕打扰太后休息,”许夫人笑道:“难为他编得一套一套的。”
萧太后淡笑一声:“毕竟不是我生的,能指望他有什么真心。”
许夫人停了停,索性又道:“听说江贵妃回宫,尽是春风得意,圣上特赐半副銮驾,荣宠更胜以往,人家这回,只怕是奔着坤宁宫而来了。”
“那也得,等她替我戴完重孝,”萧太后说着,朝窗外看了一眼:“岳震那头的事,打个招呼去,大齐江山……总不能让一个不入流的外戚玩弄于股掌。”
“是。”许夫人忙点头。
萧太后似乎有些乏了,微眯上了眼。
许夫人忙叫宫人拿来锦被,替萧太后小心盖上。
萧太后却又突然睁开了眼:“莹莹那头……还是心病啊!”
“她还是那句……请旨去替王爷守陵,”许夫人低头道:“我只能劝,郡主还小,这事再过几年才许提。”
“不说了,我这心又疼起来!”萧太后摆了摆手。
许夫人:“……”
“我歇一时吧!”萧太后叹了口气,
应了一声,许夫人退到屋外。刚走出正殿,许夫人瞧见承福郡主同岳如饴一块坐在台阶下,两个女孩儿头挨着头,说得亲热。
许夫人走下台阶时,女孩儿们大概听见脚步,一块回过了头,随后,岳如饴便站了起来。
“昨儿回去,可同你姑母说了进宫之事?”许夫人问道。
岳如饴想都没想,回道:“姑母极为赞成,心里感激皇家,嘱咐奴家进宫之后,尽心服伺贵人。”
“谁要你服伺,只要如娘陪着我就成!”承福郡主笑着拉住岳如饴的手:“一辈子都要在一处!”
“自是要一辈子的。”岳如饴回得真心。
许夫人打量岳如饴,笑道:“你在我跟前不说实话,马老夫人之前探过你姑母口风,她可是一万个不乐意,如何能这般痛快?”
岳如饴先有些尴尬,后头忍不住笑出来:“姑母从小看着我长大,自然是舍不得,不过我劝了劝,她也应下了。”
许夫人点头:“内务监那头已然知会过,下午便有人给你量衣裳,过不得几日,崔女史回来,宫中一应规矩,便由她教你。”
“我知道,崔姑姑以后便是我师父了。”岳如饴回。
“姑姑也是我师父,”承福郡主眼睛一闪:“这样算起来,我还是师姐呢!”
“成,郡主就当师姐。”岳如饴爽快点了头。
承福郡主不要太得意,拉住岳如饴的手:“回头把秋娘也带进来,她便是小师妹。”
“瞧把咱们郡主乐的!”许夫人一脸好笑,转头嘱咐岳如饴:“你便跟在郡主后头,书院还有几年,一块熬完,后头看莹莹能不能把你带出来,若你是个好的,日后自会重用,不过最紧要的,你同郡主得一直这么亲热下去。”
“夫人,我爹爹……”岳如饴忍不住又想问岳震的事。
“太后既发了话,不会叫你爹爹吃亏。”许夫人说到这儿,拍了拍岳如饴的头。
岳如饴赶紧福了福身:“多谢夫人!”
“谢我做什么?”许夫人好笑,随后又道:“对了,太后娘娘向来宽厚,最是体恤长寿宫的人,咱们也得体恤她老人家,你爹爹这事,不许再到太后面前提起,免得惹她烦心。”
岳如饴赶紧点了头,主动问道:“夫人,听说姑姑病了,奴家可否去探望,毕竟那位是我师父了,我总得磕个头。”
许夫人笑着拍拍岳如饴肩膀:“确是个懂事的,我听着心热,回头得空,你去找钱内侍,他自会安排。”
“多谢夫人!”岳如饴又道了声谢,许久没见崔女史,她竟是有些想念的。
许夫人眼神闪了闪,瞧着岳如饴道:“当初莹莹刚进宫,也是这般活泼可爱,怎会想到,等到大了,却变了模样。”
岳如饴没明白许夫人的意思,不过瞧出她不打算往下说,机灵地没有去问。
承福郡主这会儿道:“我也去瞧姑姑!”
“成,都是好女孩儿,知道心疼人!”许夫人夸了一句。
有守门内侍上来,禀报道:“夫人,贵妃娘娘过来了,这会儿就在宫门外,听说太后病倒,特来觐见!”
“不必了,太后身体有恙,这会儿哪有闲功夫见客,让她回去!”许夫人的脸,立刻板了下来。
内侍赶紧应了,转身到外头传话。
“太后虽是好多了,到底还需静养,不想让人打扰,”许夫人又特意叮嘱承福郡主:“到了外头,不管谁问起,都说还躺着,别的也不用提。”
“知道了,不说!”承福郡主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岳如饴却想得多些,疑惑萧太后大病初愈这事儿,长寿宫有意要瞒着外头,到底是宫里,处处都带着戒备。
许夫人点点头,便要回正殿。
承福郡主瞧着许夫人那边,说了句:“我想起来了,那个老要害你爹爹的江国舅,可不就是江贵妃的兄弟,听说江贵妃又要生孩子了,圣上高兴着呢,这样下去,大皇子说不定几时就会被放回来,他要是回了文华书院,可不得鸡犬不宁。”
岳如饴蓦地想起江国舅在牢房里的话,嗤笑一声,道:“大皇子已然在回来的路上,不日东宫便有太子了。”
“这话从哪儿听到的?”已站到台阶上的许夫人猛地停住。
岳如饴望了过去:“江国舅昨日跑去我爹爹的牢房耀武扬威,说了不少秘辛。”
“那种人……”许夫人哼笑一声,转身而去。
齐子山被人带回来时,宫里快要下钥了,岳如饴急着想听府里的消息,一直在宫门里头等着,等看见齐子山同一名内侍一前一后地过来,忙招起了手。
然而看到齐子山,岳如饴心里咯噔一下,他那神色灰败,像是出了什么事。
那内侍直接进了正殿,想来是禀报去了。
“齐大夫……怎么了?”阖上的宫门内,岳如饴盯着齐子山问。
“你知道那江国舅又做什么了吗?”齐子山刚一开口,便激动起来:“那家伙真是不折不扣地混账,亲自带人进了咱们府里,张口便问如娘你在哪,说要带走审问,等发现府里人去楼空,顿时暴跳如雷,竟带着人砸了岳家祠堂,后头王大叔同老赵几个气得,连刀都拔了。”
岳如饴顿时惊呆,想到有人嚣张,却想不到,人家嚣张如此。
“后头呢?”岳如饴身体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府里人少势孤,后头赵勉还有其他几位被抓走,王大叔满身血污,被扔在祠堂外,里头牌位……全被扔到地上,便是那块‘满门忠烈’的匾额,也给砸了!”齐子山说到后头,吼了出来:“奇耻大辱啊!”
的确是奇耻大辱,江国舅这是连他们岳氏先祖都羞辱了。
硬是压住心头的排山倒海,岳如饴颤着声问:“王爷爷怎么样?有没有救回来?”
“我们赶到时,江国舅那伙人已然走了,我跟那位内侍大人一块,将人送到新济堂,如今有伙计照应,暂时无事。”齐子山背着手,就在门内走了起来。
岳如饴忍了半天的泪,到底落了下来。
齐子山拿手点着外头:“姓江的只为私怨,阴损狠毒,猪狗不如,我娘子一条性命,便死在他手里,但要下回,他出现在我跟前,我便豁出去,拿一把刀将他劈了!”
“齐大夫在那嚷嚷什么?”许夫人走了过来,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