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啊?”徐邦庭追了过来。
“太后准我出来看一看,这会儿我要回宫了。”岳如饴也不回地道。
“长寿宫与乾正殿斗得厉害,你可知,这宫中之战,比那杀场还要狠绝?”徐邦庭跟在后面走着。
岳如饴神色淡定:“今日若非太后替我做主,我爹爹已然人头落地,别说岳府祠堂被砸,只怕一把火便给烧了,直到灰飞烟灭,连个渣都不剩,可如今多好,江国舅再也翻不了身,还有江贵妃,惦记了那么多年的皇后之位,也只能是等着死后哀荣。想灭我们之人,自个儿先倒了台,太后娘娘乃是岳府恩人,我既是投靠,便做好了准备,杀场是吗,我便去当刀剑!”
“你该知道,这江山终究是圣上的,若有一日,没了太后撑腰,你想过会如何?”徐邦庭问道。
“日后太远,眼前我只想保住一家大小,”岳如饴看向徐邦庭:“你难道以为,我们这会儿还有退路吗?”
徐邦庭终于不说了,看了岳如饴半天,总觉得,她有哪处不一样了。
“对了,瞧在你帮过我们多次份上,给你提个醒,”岳如饴想了想,对徐邦庭说道:“江贵妃说漏了嘴,江国舅买通人替他考功名,这罪名可就大了。听说那一科的副考是你爹爹,赶紧回去同他说一说,看能不能脱身,万一他出了事,莫怪到我们岳家头上。”
“此事与我爹爹无关,他没这胆子。”徐邦庭摇头,方才在船舫外,听到自个爹爹被提起,徐邦庭的确惊了一下,可后头一想,到底相信徐侍郎人品,徐邦庭倒也不怕了。
“好自为之吧。”岳如饴看向徐邦庭:“我以前挺烦你,不过现在……算了,我知道你是皇帝那头的,日后咱们便是两头的人,只怕难免有刀兵相见之日,先说一声‘承让’,大家各为其主。”
“听你意思,又要跟我说绝交。”徐邦庭又拧住了眉头。
“都到了那份上,咱们也只能如此,”岳如饴叹了口气,后来想想,忍不住劝了一句:“我知道你同李显关系不错,不过我提醒你,那人品行恶劣,为人阴毒,跟江国舅一个模子出来了,当不了明君的,你看看,这天下落在延德帝手里,已然乱成这样,若是李显接了手,百姓们只能等着生灵涂炭,无家可归。”
“这事我管不了,对了,以后咱们各为其主,再同我说话,你小心些!”徐邦庭索性开了句玩笑。
“我只是说一说,”岳如又道:“告诉你,我还真会算命,过不了几年,你会做出一幅《江山万里图》,自此轰动天下,成为大齐不世出的才子,日后更能青云直上,万般得意,但是,也会因你这幅画作,招来外敌觊觎,引得大兵压境,到后头,大齐战火遍起,进而烧到了泸州城。”
“听得玄乎!”徐邦庭并不肯信。
“那就拭目以待吧,只有一点,你心里必须清楚,皮将不存,毛将焉附,这大齐江山虽不稳当,也是咱们国家,若你一心只为功名利禄,或能立于高堂,声势赫赫,享尽人间繁华,可那终究只是风花雪月,待得外敌夺下这江山,我等皆要成了亡国之奴,到那时……悔之晚矣。”
岳如饴说到此处,也不管徐邦庭信不信,转身就走。
徐邦庭又跟过来:“云山雾罩的,你还真成了半仙,不过,圣上的确命我,用画笔绘出大齐河山。”
岳如饴回头看看徐邦庭,道:“我同我爹爹一样,就算再不为皇帝所喜,可这大好河山,无论如何也要保的,还有一句,他日你若投敌,出卖大齐,做那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便是奸佞,无论我爹爹、我兄弟或是我,绝不会放过你。”
岳如饴说完就走,倒是徐邦庭愣在了原地。
“你把我当什么人!”好一会后,徐邦庭跳了起来,看着岳如饴已经走远的背影,大声道:“如娘,你听着,我徐邦庭要让你失望了,我绝不是卖国求荣之辈,若有人敢入侵我国土,我头一个拿起刀剑,跟他们拼了,你别瞧不起人!”
也不知道岳如饴听没听见这句,徐邦庭插着腰,气鼓鼓地站了许久。
三天之后,圣旨下来,江国舅恃宠生娇,纵奴作恶,科场舞弊……反正罪名一箩筐,六部审结,革职查办。
“这几日走在街上,个个奔走相告,竟是大呼痛快,终于少了个害人的霸王。”赵勉站在岳府门外的马车边,正兴致勃勃地同齐子山聊着。
“可惜没得着机会,亲手杀了那江国舅。”齐子山恨恨地道。
“无妨,等得午门斩首之时,咱们一块瞧着那家伙人头落地,可不快哉!”赵勉笑着拍拍齐子山肩膀。
岳如饴正带着岳琛一块从里头出来,走到了两人面前。
因着不日便要回书院,许夫人便让岳如饴先回岳府,自然是给他机会,一家团圆。
这几日,许是得着消息的,岳府的人纷纷回来,岳萱带着琛哥儿同辉哥儿,则是齐子山亲自驾车去接的。
“姑娘,咱们齐大夫以后得在宫里当太医了吧?”赵勉前日刚出来,脸上还有些青紫,不过这会儿心情实在不错,大声笑道。
“太后曾经问过,不过齐大夫拒绝了。”岳如饴看了看齐子山:“他瞧不上太医院的差使。”
“当什么太医,真不如做个土郎中自在!”齐子山傲气地道:“我不与那帮人同流合污!”
“好气魄!”赵勉夸奖道。
“阿姐以后还能时时回来吗?”等坐了上车,岳琛撒起了娇,非要靠在岳如饴身上。
“我打听过了,我如今跟着承福郡主,在文华书院里,规矩没那么严,偶尔还是可以回家的,”岳如饴安慰岳琛,不免又问了句:“昨晚连夜回来,累不累呀,要不要睡一时?”
“一点都不累,听到说咱们爹爹没事了,我都高兴坏了。”岳琛一下子笑了出来:“这会儿就盼着见到爹爹,咱们一家人,便都在一起了!”
“可不是吗?我也高兴。”岳如饴叹了口气,想到临走之前许夫人告诉她的,萧太后之意,还是让岳震尽快离开泸州城,前往燕阳关,免得在延德帝眼皮子底下,时不时教人想起这场挫败,后头又不知要用什么法子,再来动岳震一下,这回……离得越远越好。
可岳震要是走了,只怕好多年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