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谭枫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洛茗羽到底讲了什么。
他清楚自己并非真正的太子!
这意味着什么?欺君之罪。
所谓欺君,在自己的国家,论罪的分量会连诛三族,此等偷换太子,若对方一气之下株连九族也并非不可能。
国与国间的蒙骗,分量也不是一般的轻。
但墨谭枫毕竟不是会被区区几句话就唬住的人,他尽量掩盖着内心的那股恐惧感。
他很从容。
东渊太子墨谭玄的印章与令牌他一直都带着,此刻将其掏出,亮在洛茗羽的面前。
“太子殿下,令牌和印章总不会有假吧?”
墨谭枫笑着,但在洛茗羽眼里他笑得很难看,他自己也知道。
“印章是真,人又何曾见得是真呢?”
“但是无从考证,也不见得是假。”
脑海中闪过很多细节,都不足以证明自己就是冒牌太子。墨谭枫算是舒了一口气,他确定了眼前这位太子是在唬他。
洛茗羽无言。
墨谭枫擦了擦因过度紧张而渗出的冷汗,算是逃过了一劫吧。
“若太子无事的话,我先退下了。”
“次子诞辰,有一枫叶随风而进宫,故赐名曰:枫。”
没想到自洛茗羽的嘴中居然讲出了自己生辰那日史官所记载的篇章,他愣住了。
“想必公子便是墨谭枫吧,与太子墨谭玄同生自悦贵妃,故长相相似。”
在东渊皇帝决定让墨谭枫假扮太子之时,早已命人清理这些所谓的证据,却被一位叫百里然的将领发现,偷偷藏匿起来。
百里然本是威震四国的将领,与北岚二公主也是有一段佳话的,但在公主被迫和亲之后,他便对老皇帝彻底失望,专心扶持太子。
在洛茗羽长大之后,百里然便将这些史册交给其过目。
墨谭枫笑了,许是知道自己注定今天是要暴露,也不在意洛茗羽是这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了。
“不愧是太子殿下,在下为当今东渊皇帝的第六子墨谭枫。”
“无妨,此事也只有我一人知晓罢了。”
墨谭枫笑了笑,三年前洛茗羽就知道自己并非太子了,在朝堂上的那番举动拯救的并非自己一人,而是一整个东渊!
“此事我愿一人承担全部处罚,还请不要连累其他东渊人民。”
墨谭枫恳求着,支离破碎的东渊再也不能经受任何打击了。
“若是要这般,三年前我何必替你解围?”
斜阳开始将余晖洒在地上,洛茗羽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土。
“又是一日逝去了。”
墨谭枫听到对方感慨道。
“但这不是为了明日的新生么?”
虽是简简单单的对落日的看法,却直接将两人对事物的看法表现得淋漓尽致。
“太子殿下,刚刚见面时,那句同为沦落之人是何意?”
墨谭枫一直在意着这句话。
洛茗羽叹了口气,道:
“只怕我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如今没有来自东渊的威胁,北岚国力自是越来越强盛,身为太子怎会如此?
国危则忧患在外,国安则忧患在内,莫不是……
在交流的过程中,墨谭枫发现自己与眼前这个少年,无论是性格还是言语思想,都有一定的相似度。
“何出此言?”
“父皇老了,两年前早已不再执政,那时我尚年幼,二皇叔便暂时坐在了皇位之上。”
洛茗羽懂的也不少,岁月逼一个还尚未成年的少年变得如此成熟,这或许就是这两位被残阳把影子拉得无限长的少年的宿命吧。
“你是在担心,他夺位么?”
墨谭枫知道眼前的少年如今只能将这番话将给自己听,但自己实际上也帮不上什么忙。
“父皇但凡有一口气,他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但父皇的身体状况日益消沉,恐怕他会趁机登基的。”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常年居住在宫内但却不理政事的墨谭枫。,此时似乎无法理解洛茗羽讲的事态有多么严重,只是觉得面前的人很着急。
他们的情绪此时并不能相通。
墨谭枫能感受到的只有随着太阳落下而渐渐降低的气温,随着风钻进自己的衣袖,下意识的打着颤。
“宫内的老臣也快要替换得差不多了,现如今可能全都是他的亲信,就连从无败绩的百里然将军都无缘沙场了。”
听到百里然三个字,墨谭枫突然颤了一下。
“等等,你是说,率兵攻打东渊的并非百里然将军?”
百里然将军在的沙场,死伤往往是最小的,能俘虏的绝不屠戮,最重要的准则则是不动平民百姓一根毫毛,其丰功伟绩并非建立在血海尸山之上。
但那日东渊城破,北岚的军队四处屠杀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哪怕是妇女或孩童,奸杀,烧,抢,那个时候墨谭枫离人间炼狱只差一座囚车。
若非北岚要求俘虏皇族,可能自己早已沦为不堪的玩物!
“嗯,那次派出的将领是,突然冒出来的一名叫安铸元的将领,二皇叔亲封的。”
安铸元,这人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墨谭枫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在这里被关了三年脑袋似乎有点不好使了。
好像有听季讲过,四年前的那场给予东渊致命打击的中原之役,率领东渊以及蛮族联军的将领就是安铸元!
后在战争中消失在了漫漫黄沙中,生死不明。
此人极度残忍,战斗方式也很蛮横,但是却能取胜,父皇重用他也并非没有原因。
但现在的情况似乎是,他莫名其妙出现在北岚,然后率领北岚军队将自己的故乡沦为亡国。
“他曾经是东渊的将领,我认为任何国家都没理由让一个来自敌国的将领率领自己的士兵去攻打敌国。”
墨谭枫在想了好一会之后,还是无法明白北岚二王爷的做法。
“那你说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