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春雨刚刚结束的缘故,在小径上还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
被押送至北岚途中,或许是因为国破的悲伤,以及周围人的杂乱,无暇顾及这些不怎么引人注目的风景。
皇宫里宫廷错落,虽建筑风格不同,但格局总是与东渊的有些许异曲同工之妙的。
墨谭枫的心也静了下来,兴许国破会带给他很大的冲击,但在这种安逸的环境中,周围的一切也会随之平静。
“给你们一点时间。”
突然,押送他们的侍卫说了一句话,便四散开来,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墨谭枫与他那老父皇。
“枫儿,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东渊老皇帝似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离别,软禁,孤独终老。
若不出意外他们会被软禁一辈子,最后窝囊着离开这人世。
墨谭枫无言。
“枫儿,父皇实是愧对于你,自幼将你忽略,国破之际却将你拿来当作玄儿的替身,只求你不要恨我。”
寂静——
只有残留的雨滴自树枝上滴落的声音。
“嗯。”
……
眼前的宫殿似乎就是自己这一辈子的归宿了,墨谭枫苦笑了一下,倒是跟自己想着的小破茅屋不一样,看来居住环境跟自己之前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愿自己不要水土不服。
许是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战争氛围之中吧,年仅十五的他只想图个安逸,没想到这个不太大的奢求却以国破而得以实现。
“皇上有令,公子不得踏出这宫殿一步,日常自会有仆从侍候,若踏出宫门格杀勿论,望墨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
侍卫将皇帝的命令传达给墨谭枫。
后者点了点头,自己已别无他求,能捡回一条命自然已经是好的了,更何况没有受到来自北岚的侮辱,他还奢求什么所谓的自由?
“自不敢违命。”
墨谭枫推门而入,殿内却是乌烟瘴气的,定睛一看,是有几人在屋内仔细打扫着。
“公子稍等片刻,此处近一载无人居住,待我等先清扫一下。”
跟他讲话的是一位年纪比较小的侍从,似乎给自己安排的仆人都较为年幼,难不成是怕他们欺负自己?
墨谭枫想到这里,心中只觉得北岚似乎格外地关照外来的俘虏。
他将窗户打开,享受着那一丝湿润的泥土味。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一个叫季的侍卫教自己武功了。
他死于来自北岚侵略者的长矛下,只为了……保护刻着自己与季两人名字的玉佩。
墨谭枫握紧了拳头,到头来果然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呢。
春去秋来,漫漫三载。
国破余恨渐消沉,唯有友仇埋心骨。
三年过去了,曾经还带有一丝丝稚气的墨谭枫,如今也已经成为一位翩翩少年。
这期间倒也平安无事,每日有专人服侍自己,也就吃吃睡睡,唯一可以看到外面的便是那几扇窗户。
春季又来临的时候,墨谭枫总是能在东方天边看到漫山遍野的淡绯。
故乡的桃花林开了啊……也是季离开人世的第三年了。
对于亡国他早已没有概念,但季的死亡却一直被铭刻在心。
“墨公子……”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自外进来的侍从突然在喊他。
“何事?”
对方见证了自己从一位刚刚成熟的小少年成长为如今的翩翩公子,多多少少也结下了一点情谊。
“刚刚皇上下了圣旨,宫内要裁减仆从的数量,我等被列入名单了。”
也就是说,他们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墨谭枫的眼前了。
随后太监便到了,同时还带着一份圣旨。
内容无非就是让墨谭枫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皇宫会派专人送饭,但是没有人会再来照顾他。
不过让他比较在意的是,自己以后可以在宫殿旁白的一处花园内随意活动。
这倒是个好消息,再被限制在这么小一块皇宫内,怕是得让自己憋坏。
“接旨。”
看着仆从们一个个泪汪汪地离开自己,墨谭枫只觉得好笑,在以一种虚伪的不舍送走那些人之后,他的表情再次回归于平淡。
脆弱的感情,没必要挂念的。
他想的没错,日后也正是这一批人,让他身处于险境之中差点丧命。
当然这是后话,此处不提也罢。
时辰尚早,看样子也是个大晴天,不如趁此机会出去逛一逛,打消一下突如其来的寂寞感。
早春虽有些寒意,但嫩芽却不顾一切地往外钻着,只不过刚刚出头,有一种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境。
听说北岚这一带柳树很美,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只是微风吹拂,就有成千上万的柳条拂动着,奏出一种乐器体现不出来的乐章。
桃树不过寥寥,几点桃花自是不及东渊的桃花林的。
“早春不见飞鸟渡,桃花凋落蝶迟临。”
晚春归来的蝴蝶是见不到早春时盛开的桃花的,想到这里墨谭枫忍不住吟诵了起来,诗意就存在于此时此刻。
“终有伶仃赏嫩柳,却无故人音讯归。”
在墨谭枫的身旁,传来了另一名少年的声音。
听到对方的诗句之后,墨谭枫慌忙查看,却见对方就躺在自己身旁这棵粗壮柳树的树身之后。
年迈的柳树,以自己粗壮的躯干将对方的身影尽数遮挡。
少年似乎要比自己年少一点,身着黑色锦衣,衣边以金丝为封,一条条的蛟龙形象栩栩如生,袖边便是一番腾云般,呈暗云状,束腰以月白色为主体。一头墨发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
这身装扮他再熟悉不过,即使只是三年前的一睹。
此人正是三年前在大殿之上,为自己解围的那位,当今的北岚太子洛茗羽!
“见过太子殿下。”
墨谭枫连忙行礼。
“无需这般,你我同都为沦落人……”
墨谭枫疑惑地看着对方。
“……不然公子何需假冒东渊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