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才跟他认识多长时间啊？你了解他是个什么人吗？”
“人家比你好说话多了！懂人心思，长得也还不错，关键思想还先进。”
“漂亮话谁都会说，他又不在我这个位置上，出了事他负责任吗？汀兰前段时间刚结束一期培训，怎么可能再开呢？”
“他说有个新项目需要······”
“新项目是给新人练手的吗？他无非就是利用你去打击明轩罢了！”
“这里面有陆明轩什么事？”
“上一期培训他收了不少人，大概是不走影视，专门往广播剧那个方向发展的。别忘了他是网配出身，这方面心思一直没变。要是再招一批人，引发内部竞争，他收的这些人有几个能留下？”
“我和师姐又不是网配，肯定要往影视方面发展啊，跟陆明轩那批人有什么关系？”
“配广播剧和配影视收入一样吗？那批人还在起步阶段，改方向就是一下子的事。要是再开一期影视方向的培训班，他那批人估计要么被挤走，要么被挖过来。说句实话，那里面有几个苗子薛涵情早就盯上了。”
“不会吧？那宁帅还答应帮我教课······”
“那是哄你玩的！他算是薛涵情的亲传弟子了，会帮你？我都不见得有这个面子！”
“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林小鱼被他搞得半信半疑，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没准人家就真帮我呢。”
“要不这样，咱们打个赌。要是他真能帮你上课，汀兰下一期培训的配音基础我就去教！”
“你可是认真的？听宁帅说之前的培训别人求着你教都不去。”
“那是我不想，觉得自己过好就行了，没必要替别人操那么多心。但现在不一样了，众神归位，以后也算有奔头了。”
“所以，你支持再开一期培训吗？”
“这个······”
苏韶光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帮她联系场地的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以汀兰名义开培训而不是自己开培训，还以为是她不自信，怕招不来人。那边，林小鱼大口吃着烤好的鸡翅，丝毫不注意个人形象，和当年刚上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是，凭你的名气和实力，单独开培训都会有不少人，何必挂靠汀兰呢？”
“我好歹也算创始人之一，开一期培训都不行吗？”
“谁说你不行了？我是觉得你不必······”
“我要有单独开培训的钱还用跟你说这些吗？”
“你说什么？”
自知说漏嘴的她侧过头去，心里不停在抱怨。她纳闷今天是怎么了，先是在宁帅面前表现得忘乎所以，又在苏韶光面前把真心话说了出来。林小鱼怀疑，是那家店里的黑咖啡有问题，让自己变得藏不住话了。
“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苏韶光摇着头，往嘴里灌了口水。
“咱们虽然有过曾经，但现在还是分开算比较好。我也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什么都要你帮忙。”
“这些年我帮你的还少吗？多一次少一次也没那么必要在意吧？”
“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混不下去了求你收留我！我没你想得那么落魄！”
林小鱼被戳到了痛处，情绪瞬间变得十分激动，周围的食客看到她涨红脸的样子，还以为这个人喝醉了。苏韶光为了不引起更多的人注意，一边安抚着她，一边通过眼神向旁边几桌的客人表达歉意。
“好好好，咱们今天不说这个了。培训的事，汀兰现在确实不太需要。薛涵情那边也比较麻烦，我实在不想让轩子再吃亏了。他好不容易招点人，经不起折腾。”
“他经不起折腾，我就经得起了？我回汀兰不是专门给你一个人打工的！”
“你给我打什么工啊？要是缺活干，张源那边好几个角色等着试音呢，你去联系一下他就行了。”
“工作这块我倒是不太急，回国时间也不算太长。时差都没完全调过来，需要好好休息下。我先回酒店了，白天见。”
她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烧烤摊。转过一个街角，看到夜班车已经快要到车站了，连忙甩开步子追过去，仿佛那辆公交车上面有磁铁，强烈吸引着她。好不容易赶上了车，林小鱼气还没喘匀就掏出手机，给张源发了消息过去，询问还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没有学员，她可能在汀兰的处境会很艰难，可要是没有工作机会，她在这个世界的处境都会很艰难。比起远虑，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说。
苏韶光坐在那里，看着桌上杯盘狼藉的样子，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说之前一直瞒着不说是因为怕自己和薛涵情笑话她，现在还这样掩饰又是为了什么呢？尽管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大概率是在撒谎，但真相是什么还是无从得知。就在苏韶光买完单，打算开车回家的时候，突然想起她说的一句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却很可笑。
“调时差？她不是在日本吗？一个小时有什么好调的？”
两天后的中午，林小鱼按照张源介绍的地址来到了一个新建小区的住宅楼里。一进到录音棚，她就被满屋的消毒水味道呛得脑袋发晕。还没等缓过来，另外一名戴着棒球帽的人就打开了门，将另外两名配音演员引了进来。很显然，这两个人是跟她竞争这个角色的。但让林小鱼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几年前在汀兰做前台的顾美诚！
“林老师，怎么是您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顾，我早就说你有当配音的潜质！现在都能来试这种角色了！”
“离开汀兰之后就有一位老师愿意让我跟他的棚，然后也带我录了几年的群音。今天也是他鼓励我来试这个角色，不然我还不敢来呢！”
“大胆尝试，每个配音都是这么过来的。当你成功一次之后，再碰到别的角色你就会主动去挑战，一点也不会害怕了。”
“嗯，我一定努力，林老师。待会我要是哪里有不足，还希望您能多指点。录群音的时候没少被导演训，这回您当导演，也不要客气。”
正说着，门又一次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微胖的男人。他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几个配音演员，把目光着重放到了顾美诚身上，用十分沙哑的嗓音说道：“这位姑娘，今天的导演可不是她。林老师跟你们一样，也是来试音的。”
“我说张源，你何必这么快说破呢？我还想······”
“行了，行了，这个活时间紧，这位兄弟等着回复那边呢。”他指了一下身边戴棒球帽的人，“确定好了下午就可以开始录音了。”
真正的配音导演坐镇，几名配音也就没心思聊其它的了，纷纷开始热嗓。与唱歌之前的热嗓不同，这里的热嗓更多是让自己进入配音的状态，让自己投入进去。并不需要发很高或者很低的音，更多的是要让自己熟悉台词，拿捏好录音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和声音。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张源示意第一个人可以进到录音间开始录音了。
在调试设备的时候，林小鱼偷偷看了一下张源面前的文件夹，发现这个人叫刘媛媛，想起自己在汀兰的微信群里好像见过这个名字。而刚刚热嗓的时候，顾美诚说自己已经加入了墨香音坊。这样一来，这次试音就变成了两个组织的竞争。虽然他们都是通过私人渠道得到这个试音机会的，但与生俱来的竞争意识让林小鱼开始对顾美诚另眼看待，心里对正在录音的刘媛媛抱有期望，尽管她跟这个人根本就没说过话。
这次需要配的角色是一对十几岁的兄妹，挑选的片段是两个人发现父母隐藏的秘密后商量对策的一段对白。这需要配音演员两种声音之间不断转换，还要兼顾两个角色不同的人设和情绪，难度不可谓不高。刘媛媛带上耳罩，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隔着玻璃，盯着配音导演的脸，她咽了口唾沫，示意可以开始了。
“哥哥，我不知道······”
“停一下，停一下！”张源立刻打断了她，示意摘下耳罩，“你这个‘知道’齿音发得太重了，轻一点好吧？”
“好的，老师，我注意下。”
刘媛媛没想到自己刚说了六个字就被叫停，紧张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好不容易平稳下来，过了第一个坎。但到了哥哥的台词时，张源的眉头又开始皱起来了。听了几句之后，旁边戴着棒球帽的男子示意了一下他，试音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注意了齿音之后，妹妹的词配得还不错。但是你好像不太擅长伪音，哥哥那里听起来就有点不舒服了。好好加强一下这方面的训练，先出来吧。”
汀兰的一号选手就这样被淘汰了，不过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刘媛媛也没有说什么，走出录音间后就去找林小鱼问好加微信去了。顾美诚第二个进入录音间，手里一直拿着稿子，太过于全神贯注，以至于伸手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挂着的耳罩。
“哥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不相信妈妈是这样的人。”她吸了吸鼻子，“这不是真的，对吗？”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理智告诉我这是······”
“那个，你不要有口水音啊。”张源又一次打断，坐在那里打着手势，“情绪上面还不够，再给一点，好吧？”
顾美诚点点头，重新戴上耳罩开始配音。虽然她的表现比刘媛媛稍微好一点，但毕竟是初次单独配音，还是两个角色，紧张感弥漫在声音里，让听者不由得也跟着揪心。配完了一整段后，张源也没有说什么，示意她去休息，等待结果。
两名新人都完成了自己的配音，各有优缺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不过，她们俩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来尝试一下。尤其在知道跟自己竞争的是大名鼎鼎的林小鱼后，心态就变成重在参与了。
在她走进录音间之前，张源一直在跟负责人，也就是戴着棒球帽的那名男子不断说林小鱼以前配过的作品和角色，吹得神乎其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元老级人物来了。进到录音间后，她注视着面前的麦克风，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似乎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好朋友。随着张源的信号发出，林小鱼戴上耳罩，开始了自己重回汀兰后的首次献声。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理智告诉我这个不可能是假的！妹妹，这种时候你不能怀疑自己，要相信我，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
“那，爸爸妈妈呢？”
“他们，他们或许······”林小鱼按照自己的标注咽了一口唾沫，“反正你必须相信我。”
“我一直很相信哥哥，但是爸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能告诉······”
“我不知道，好吗？我不知道，你不要再问我了，不要再问了！”
她喘着粗气，情绪已经被人物本身表达出来的东西撩拨得很不稳定。张源坐在那里，看了一眼负责人，右手在那里玩转笔，左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摘下耳罩。
“小鱼，你是没太休息好还是什么？妹妹那个角色你假声太明显，太虚了。男孩那里确实很不错，但是女声这里你自然一点就好，不用老捏着。”
“是吗？我可能太注重人物情绪了，声音这块没掌握好，可以再来一遍吗？”
林小鱼又录了一遍，没有任何打断，一口气顺了下来。和刚才两个人一样，她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获得结果，到了旁边的房间休息。顾美诚和刘媛媛认为这个机会肯定非她莫属，所以绝口不提刚刚录音的情况，而是商量着晚上能不能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彼此加深一下认识。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因为囊中羞涩，便推脱说下午录完音之后估计会非常累，没有精力赴宴了。过了十分钟，张源和那位负责人走过来，宣布结果。
“我们这个项目预算不多，所以在考虑人选方面更多地要考虑性价比。林老师的表现确实无可挑剔，但是您的报价确实高了一些，超出了我们在这上面的预算。所以，顾小姐，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个机会呢？”
几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直接愣在了那里。顾美诚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单独配音，还是配两个角色，表现平平都能够拿到这个机会。而林小鱼没想到被拒绝的理由竟然是报价太高！汀兰的新人和创始人加在一起竟然没争过一个在汀兰当过前台的墨香音坊成员，这传出去简直要令人笑掉大牙！没有等张源进一步解释，她就拿着自己的包冲出了录音棚，眼角泛出了泪花，仿佛一个没有评上奖状的学生一般。
坐在公交车上，林小鱼脑中不断在回想刚才的场景。她并不是因为没有被选上而伤心。试音不适合被拒也是常有的事，但输给一个墨香音坊的业余配音是她作为汀兰工作室的创始人所不能接受的。林小鱼非常清楚，这个机会错过之后，自己的财政状况百分之百会出问题，而且还丢了面子。到时候再怎么不愿意，也得请求帮助了。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林小鱼以为是张源打来的，准备直接挂断，但拿起来之后发现是苏韶光打来的，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通了。
“你现在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打电话来有事吗？”
“张源已经告诉我你试音的事情了。我就纳闷了，你明明需要工作需要钱，非要跟我撒谎干什么？”
林小鱼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以为他打电话来是安慰自己的，没想到劈头盖脸被质问了一通，无异于火上浇油。她把手机放到嘴边，对着话筒喊道：“你是专门来教训我的？风凉话说够了没有？”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项目本来就不适合你，汀兰这边的项目有好几个空缺的角色你随便挑，何必到外面受那个侮辱呢？”
“汀兰的项目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怎么就侮辱了？小剧组没那么多预算，选择价格低的新人没错啊。”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帮帮你。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态度，我会很难办你明白吗？”
“谁要求你帮我了？咱俩除了校友和同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好吗？”
“随意，反正需要工作这边随时可以试音，需要钱我也可以帮忙。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硬扛了，这对你不公平。”
“我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公平了，到站了我先挂了。”
林小鱼放下手机，刷卡后匆匆下车。回到酒店后，她立刻开始收拾行李，下午两点之前必须退房，搬到之前谈好的住处。由于中介费太贵，林小鱼只能找到一个愿意直租的，租下一个简易的平房。虽然比较简陋，但好在是个单间，不会被其他人打扰。因为她十分认生，特别不喜欢和陌生人共处，大学的时候都申请了走读。除了家人，她只跟一个人一起住过，就是苏韶光。
搬着几个箱子，她马不停蹄地往新住处赶。本想着先暂时落脚，等工作稳定下来，收入涨上去后再换个好的地方。然而，现实却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