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师,你怎么来了?”
几天未见,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无精打采的,相反,今天的状态看起来格外地好。但比起这个,那个消息还是更加重要。没想到这么快,最后的审判就要来临,他们并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看着彼此,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洗手间里,秦晓琳思想斗争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只告诉苏韶光一个人。虽然薛涵情和陆明轩和自己也是一个学校的,但一个是师姐一个是其它专业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近。而且根据自己掌握的消息,这些人都是和苏韶光对立的,自己没有必要和他们太坦诚相见。她走出洗手间,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说: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
“晓琳,你怎么也在啊?”苏韶光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总算是来了!我今天在外面足足······”
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那句话给咽回去,抿紧嘴巴笑了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另一边的成员们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好奇地凑过来,想知道今天是否真的会有结果。
“张源的消息靠谱吗?不会是虚晃一枪吧?”薛涵情皱着眉头,一只手托在自己的脸上。
“不会的,他之前答应我会一直盯着。前两天你们俩不在汀兰,他跟我说结果就在这一两天了。”
“可是,韶光,我刚才墨香音坊过来。韩老师和谭敏刚被公安局叫去又问话了,怎么可能会有结果呢?”
“真的吗?”苏韶光深吸一口冷气,捏着自己的下巴,“反正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到时候会打汀兰的电话。咱们要不要一起到会议室等着啊?”
陆明轩扭头看了一眼薛涵情,说道:“好啊,正好可以渲染一下气氛。毕竟这涉及咱们几个人的命运,不能这么随便。”
众人笑出了声,空气瞬间变得快活起来。然而,薛涵情却笑不出来。她知道,当这个结果来临,就是他们几个人分道扬镳的时候。不管林小鱼有没有泄露片源,汀兰的最强组合注定要走到尽头。原本自己还为这一天做了个小小的准备,结果搞了个突然袭击,转瞬之间赌约就要分出胜负,让她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气氛什么的先放一边,大家先过去吧。张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最好还是提前准备好。”
“不是,咱们那个固定电话多少年没人打过了,他怎么会想到打到那里啊?”宁帅问。
“打到手机上,说的结果不是容易被怀疑嘛。我让他到时候打到会议室里,开免提,让所有人都听见,不是挺好吗?”
了解到他是这么想的,陆明轩啧啧嘴,说:“这可是公开处刑啊,你就不怕······”
“我对小鱼有信心,怕什么?”
苏韶光坐在那里摩拳擦掌,等不及要离开这里到汀兰总部去了。他站起身,走到薛涵情身边,弯下腰,问:“咱们的赌约还继续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反悔?愿赌服输,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后悔’两个字。”薛涵情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他的额头,“倒是你,现在还可以往回收一点,不用为了小鱼赌得那么大。”
“这代表我相信小鱼的程度,为什么要收?要是让她知道我不敢百分百相信她,没准还会觉得我不够可靠。”
“说实话,你这几个月为她做的真的够多了。”陆明轩跟着起身离开座位,拍拍他的肩膀,“哪怕你们之前完全不认识,经过这些之后差不多也就行了,更何况你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她心里会有数的。”
“但愿吧,我并没有要求她回报我什么,只是觉得······”
他自顾自在那里说,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那两位已经带着成员们离开了咖啡厅。扭头一看,自己身边就剩下了秦晓琳。两人看着彼此,都不知道谁该先开口,在店员的视角里,很像韩剧里的邂逅场景。
“韶光,我今天,是有些话要告诉······”
“你待会有事吗?如果没有的话,跟我们一起去会议室吧。”
“一起去?我到你们汀兰那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没事,这又不涉及什么机密。再说了,你就不关心小鱼最后有没有洗脱嫌疑吗?”
“这倒也是,小鱼应该会没事的,对吧?”
“肯定不会有事的,走吧。”
他伸出手,微微弯腰,姿势犹如邀请别人共舞一曲的潇洒舞者。秦晓琳忍不住偷笑一声,轻轻把手放到苏韶光的掌心上,左手抓住裙边压在下面,缓缓站起来,跟随他一起前往汀兰总部会议室。
进去之后,空调的冷风让她感到无比舒爽,但当看到上面显示的温度数时,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成员们分别坐在两边,闭紧双唇,都不敢轻易发出声音,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搞得十分尴尬。薛涵情和陆明轩坐在同一边上,宁帅坐在对面。正中的位置,当然要留给苏韶光这位汀兰的领头人——起码现在还是领头的。
“苏老师,具体有没有说是几点啊?”
“没说,反正他告诉我是今天。”
“不会拖到晚上吧?咱们难道要一直等着?”
“那倒不必,时间要是太晚了,就不用等了。”苏韶光抬起头,向后面的成员们介绍起来,“这位是咱们的同行,林老师的同学秦晓琳。你们应该都听过她的名字吧?”
成员们纷纷点头,但还是没人敢说话。墙上的挂表里的秒针不停地在走,声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里,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薛涵情没料到他会让秦晓琳一起坐在这里等,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压下心中的情绪,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阴沉着脸。
十分钟,二十分钟,摆在会议桌上的电话根本没有任何响起来的迹象。有些成员已经开始打瞌睡,还有的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但是即便无聊到这种程度,也没有一个人擅自离开。除了他们今天确实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外,这种历史性的时刻确实不应该错过。等到结果出来的时候,自己将会成为首批知道的人,比起不在场的成员有着不少优势。
“今天到底能不能出结果啊?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陆明轩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就说今天不太可能,要是有结果的话,韩老师肯定会在微信里面通知的。”
“他上次被调查的时候通知你们了吗?”宁帅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上次我正好在外地,不知道发生了这事。回来之后就听说小鱼被怀疑了,我还挺生气的呢。”
“搁谁谁都生气,咱们这些配音辛辛苦苦挣点钱,出名没咱们的事,背黑锅想起咱们来了!”旁边一名成员忍不住脱口说道,“那天群里说起来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没一个不生气的。”
“这也没办法,咱们这一行本来就没什么地位。跟着人家挣点钱就算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苏韶光开始自嘲起来,“那天我去参加一个会,有人还说配音只要会说话就行,用咱们只是人家没时间自己配,当时我都懒得跟他计较。”
“哼,那是他们没听过原片那些声音,要是听了就不会这么说了。”薛涵情被空调吹得有点冷,忍不住拿过纸巾开始擤鼻子,擤完之后接着说,“要是那些人都能把台词说清楚了,也就不需要咱们来配了。”
秦晓琳看她这个样子,走过去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风力减弱,然后重新坐回来,对苏韶光说:“你知道前段时间我侄女生日,她许了个什么愿吗?”
“什么愿啊?”
“她希望那些演员都变成哑巴。”
“变成哑巴?”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搞不懂这个愿望的逻辑在哪,难道是这个女孩不爱看电视剧?然而,接下来秦晓琳给出的答案,让他们感到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她说,要是他们都变成哑巴,姑姑就可以有更多的挣更多的钱,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要变成哑巴呢!”宁帅喊了出来,轻拍了下桌子,“她才多大啊,还懂这个?”
“七八岁吧,她比较喜欢我,我也跟她讲了一点关于配音的事情。没准她长大之后也会喜欢上这一行呢。”
“那争取在你侄女长大之前,咱们这行能够有点改变吧。”苏韶光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如果还像现在这样,还是别让她干这个了。”
“我觉得也是,挣不了什么钱还得背黑锅,保不齐就跟小鱼似的······”
秦晓琳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坐在这里是来等消息的。抬头看看墙上的表,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闲聊了好半天,都快忘了正事是什么了。她刚想转移话题,突然发现薛涵情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好像在暗示着什么,却又看不明白。
“嗯,你这是······”
“韶光,你要不给张源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了。老这么等着,谁受得了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他刚才告诉我的时候就说了,千万别联系他,他不方便说。但凡方便的时候,会第一时间联系咱们的。所以还是接着等吧,各位如果有别的事情,就赶紧去吧,不用非要待在这里。”
“没有,没有,苏老师,我们没别的事。”
他们简单应付了一句,然后继续睡自己的觉,打自己的游戏。苏韶光并没有对他们这种反应提什么意见,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面前那个孤零零的黑色电话机。秦晓琳坐在旁边,隐约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一颗汗珠。在这么凉爽的房间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够出汗,课件平静的外表下到底在隐藏些什么。
下午五点,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距离他们来到会议室里已经过去了一小时零十五分钟。宁帅查看了一下电话的来电记录,以为张源在屋里还没人的时候就已经来过电话了,但翻遍了记录也没有他的号码,只好重新把自己扔回椅子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被唤了回来,十双眼睛都盯在那个电话上。苏韶光深呼吸了一口,站起身来,如同慢动作一般伸出右手,按下了免提键。汀兰工作室,以及他和薛涵情的未来,全都系在了这通电话上面。
“喂,请问你是周先生吗?我们这里有个······”
“不是,你打错了!”
苏韶光气急败坏地按下免提键,挂断了电话。自己好不容易酝酿了一点感情,结果被一个打错电话的推销员给玩了。他涨红了脸,坐在那里喘着粗气,不敢直视对面坐着的薛涵情和陆明轩,就差钻到地缝里了。
“咱们这电话竟然还能有人打错?真是够可以的。”宁帅说道。
“早知道就应该安个内线,让前台那里先过滤一下,确定没问题的再接进来。”苏韶光悻悻地说,“要不然就像刚才这样,多耽误事啊!”
“这电话八百年也没人打一次,用得着这样吗?”陆明轩忍不住讪笑两声,说,“而且晓琳刚才讲,警方还没调查完,今天不太可能会有结果的。”
“那张源为什么要跟我说是今天?他没有理由骗我啊?”
“或许他收到的消息也不完全是真的,你还是别这么上劲了。”
薛涵情说完之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坐了太长时间,感觉身体都开始疲乏了。她并不打算再等下去,便给陆明轩使眼色,跟自己一块离开。在路过苏韶光身边的时候,她伸出手,拍了拍肩膀,正要迈出门,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
“喂,是张源吗?”
“是我,韶光,最终结果已经出来了,需要我现在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