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爷子哼了一声,颇为得意道:“被我给赶跑了。”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炫耀某种丰功伟绩,更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宁无言如沐春风般笑了笑,觉得孩子气的老人十分可爱:“人家好不容易来看您一次,您还这么对人家啊?”
“那是她活该!”宁老爷子恶狠狠道。
宁无言无奈地摇摇头,“您还记着那事儿呢?至于吗?”
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一孩子调皮捣蛋,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不值得宁老爷子记恨这么多年。
宁老爷子一脸严肃:“怎么不至于?这是天大的事,你不干这行你不懂。我这么跟你小子说,你当医生我拿走你的手术刀行不行?”
宁无言眯了眯眼,想了想,肯定道:“不行!”
宁老爷子道:“那不就得了。”
宁无言明白了宁老爷子的意思,“可是,您这么对贾阿姨的独生女,是不是不太好啊?”
一下被戳中,宁老爷子一时失了声,想了好半天才不大有底气且固执地说:“我……我这是替她管教管教孩子,哪里不好了?”
老头子执着,宁无言也不好再劝什么,拍了拍手道:“得嘞,爷爷,我今天恰好路过这边,顺道来看看您,还有事要忙,时间紧迫,就不多留了,下次,专程过来看您。”
宁老爷子知道年轻人都忙,也不做挽留,“行行行,你们年轻人就是应该多拼搏。”
宁无言笑道:“爷爷说得有理,走了啊!”
宁老爷子关切地叮嘱:“路上开车,小心着点儿。”
送走了宁无言,宁老爷子站在门口眺望远方,远处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水连成一副好看的美景,一切都是安静祥和的模样,然而,在这宽阔的大土地上,内心也有一瞬间的惆怅和寂寥,这种感觉的来源并不是因为孤独,严格说起来,是来源于遗憾。
实际上,宁老爷子觉得现在的生活美满,尽管一个人生活,在旁人看来是孤寡老人,可他觉得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可以好好的享受生命,并不想去打扰子女或者孙子。
他每天都有很丰富的活动,早晨起床锻炼一小时,然后走路去较远的超市买菜,再步行回来洗菜做饭,吃完早餐去隔壁串门儿,下下象棋,直到中午该回家吃午饭了才作罢。下午会在工作间画设计图,制作各种首饰,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搜罗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或稀有宝石,这些石头或者宝石都是他制作饰品的原材料。
另外,他定期会去河边钓鱼,无论春夏秋冬,他都会去,这般执着却时常钓不着鱼,常常会空着篓子回来。
宁老爷子一点儿也不在意,仍然凭着这股执着劲儿坚持钓鱼很多年,他说:“钓不钓得着无所谓,重要的不是钓鱼的结果,而是钓鱼的过程。”
宁无言也安慰他说:“可能是河里没鱼。”
他是真这样想的,河里如果有鱼,爷爷这么坚持不懈怎么会钓不着?于是定期会往河里放鱼和鱼苗。不幸的是,被宁老爷子发现以后,生了他好多天的气。他只得偷偷摸摸地往河里放鱼和鱼苗了。
非常可惜,宁老爷子运气还是不怎么好,成果并没有显著的改变。不过好在宁老爷子心态好,从来不为钓鱼这事儿烦忧,每次钓鱼都是高高兴兴的去高高兴兴的回,因此宁无言也就放心了。不过呢,怕他在河边钓鱼不安全,特意在河边修了钓鱼亭,可临时遮风避雨。
这日,难得的秋日好天气,暖阳和煦,宁老爷子提着设备出门了。
于是夏若死皮赖脸又来叨扰他老人家的时候,人根本不在家,她站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响应,她大声喊:“宁爷爷?您在吗?”
“宁爷爷,我给您带了好东西,您一定喜欢!”
“宁爷爷,我是诚心诚意来给您道歉的,我小时候大脑发育不完全做了错事。看在我知错能改的份儿上,您就原谅我吧!”
喊了半天了,还是没人应答,夏若抿了抿唇,决定去爬窗看看。
和上次一样的姿势爬在窗口,好在窗帘没拉,窗户也没关,她往屋里寻视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宁老爷子的身影。
“宁爷爷?”
这一声话音刚落,一道严厉的呵斥声突然响起:“谁在那儿!?”
夏若以为这里就她一个人,完全没料到别人,被这一吓,一时没能抓住窗沿,跌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哎哟卧槽——”
回过神来便看见头顶上方倒立着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他正俯视着她,夏若疑惑地眯了眯眼睛:“怎么有点儿奇怪?”
然后赶紧翻了个身,这回人影变正了,不过还在俯视着她,但是眼神里没有了警戒,倒是多了些温和和好笑之意。
宁无言?
宁无言今天休息,特意过来陪伴老爷子,没想到一到别墅门口就听见侧边传来一道喊声,他想,正经人谁不敲门,于是警惕地吼了一声,没想到竟然看见这样一位特别的姑娘。
他朝她绅士地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夏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而后,迅速站了起来,又忙着给他鞠躬道歉:“对不起,宁先生,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我并没有恶意。”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抬眸一看,宁无言正笑意满满地望着她,眼睛里像是有星光。
“???”夏若又喊了一声:“宁先生?”
这声喊倒是把宁无言喊回了神,他有些尴尬地碰了碰鼻子,随后把手揣进裤兜里,故作镇定道:“啊,没关系,你怎么知道我姓宁?”
夏若一下反应过来,上次在化妆舞会上见面她是戴着面具的,他根本不认识她,“我……我猜的,因为宁爷爷住在这里,我想你来这个地方看望宁爷爷,有很大的可能是宁爷爷的亲戚。”
宁无言笑容温和:“没错,他是我亲爷爷。”
夏若假装很吃惊,表情做作:“哇,真的吗?”
宁无言很上钩儿,觉得她单纯可爱,活泼善良,点了点头:“当然。”
夏若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做作的对话进行下去,灵机一动,问:“那你也是珠宝设计师咯?”
宁无言摇摇头,话语轻柔:“我不是设计师,我是医生。”
我当然知道!
“啊,跨度这么大啊?”这矫情又做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想吐怎么办?
夏若忍着内心嫌弃自己的冲动,睁大眼睛看着他。
宁无言望着她萌萌的大眼睛,不自觉就想对她微笑,说话都舍不得大声说,怕吓着她似的,毕竟刚才才把她吓得摔下来:“你找我爷爷?”
“对啊,但他好像不在。”在的话早就拿着拐杖出来赶人了。
宁无言想了想,忽然道:“我知道他在那儿,你跟我来。”
夏若跟着他走到了车旁,他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她上车,又对她说了声:“稍等一会儿,我拿点东西。”
然后转身在某个花盆底下找出备用钥匙开了门进屋,夏若坐在车上,看着他这一举动,挑了挑眉。
他都不问问清楚她的底细,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去拿备用钥匙,一点儿要避讳她的意思都没有……这人,很容易会被美色诱骗吧!
夏若目光锁定在那个花盆底下,勾唇邪气地笑了起来。
嘿嘿……
不一会儿,宁无言便拿了两根伸缩鱼竿出来,放进了后备箱,而后才上车。
夏若看了看后备箱问:“这是要去干嘛?”
宁无言启动了车子,调头:“去河边。”
看见河边那道安静坐在亭子里钓鱼的老头子时,夏若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冲着宁无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后,悄悄咪咪地走到宁老爷子身后,把宁老爷子放在一旁的拐杖拿起来藏在了身后。
宁无言站在不远处,不解地看着这一幕,内心又觉得十分好玩儿,所以没有阻止。
夏若看了看宁老爷子的背影,放柔声音用跟老朋友说话的语气道:“宁爷爷,河边儿风景挺好哈,空气也清新,在这儿钓鱼简直太享受了。”
宁老爷子连连应答:“是啊是啊!”
结果一回头,瞧见是夏若,一下就怒火中烧,“怎么是你这个臭丫头!?”
夏若笑容灿烂,甜甜道:“宁爷爷,我来看您!”
“来看我,来看我,看我不打死你!”宁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到处找着什么东西,找了两圈儿都没找着。
夏若笑着从身后把拐杖拿出来,柔声细语地问:“宁爷爷,您是不是在找这个呀?”
宁老爷子目光落定在她手中,气得仿佛一头白毛都要炸开,似是明白过来什么,他愤怒道:“好啊好啊,你这死丫头,把拐杖还我!”
宁老爷子伸手就要来抢,夏若把拐杖举到一边儿躲开,装作一脸懵懂无知的表情:“您钓鱼就钓鱼,有鱼竿不就好了,要拐杖干什么?放我这儿,您放心,我铁定给您好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