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弈从监狱走出来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即使他再怎么愚钝,看到空荡荡的军营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即使出兵与姜国对战,也必定会在军营留人以防后手。
余青从叶弈身后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后,听到背对着他的叶弈突然开口道;“怎么回事?”
“应当是昨日那场与姜国的大战,败了。”
“不可能!”叶弈转过头去,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情绪似乎十分激动道:“温将军向来都是屡战屡胜,姜国只可能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怎么会有战败的时候——”
余青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轻笑了一声道:“你这么相信他啊。”
语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不悦。
叶弈看着余青冷冷道:“他们都说你是细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之前不是不相信我是细作的吗,怎么,为了温将军,你怀疑我?”余青微微侧过头去,嘴角依旧含着丝笑意。
叶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皱了皱眉。
凭着这么多年对余青的了解,他知道此时余青的模样大概是有些生气了。
叶弈突然察觉到地面在微微振动,似乎是有千军万马向这赶来,叶弈猛地转头看向余青道:“是姜国的军队?”
余青没有回答他,嘴角笑意愈深。
姬洹半靠在书房的软塌上,眉间是肉眼可察的烦闷。
他看了眼胸前那道明显的抓痕,脑中便又想起那些旖旎的画面。
这几天一直没时间细细思索,偶然这么坐下来思索,便很容易就注意到那晚情难自禁时,声音里面混杂着的“姬洹,姬洹”的轻唤。
那次外出只有温桦一人在身前陪同,寻常青楼女子怎么会认出他是当今皇帝。
每每想到那些画面,他心里就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他莫名的厌恶。
“陛下。”王公公匆匆赶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放在姬洹面前道:“姜国使臣来的书信。”
姬洹揉了揉眉间不耐烦道;“你打开看。”
“诶,是。”
王公公打开后快速浏览完又合上道:“姜国想用三座城池来换温桦将军的命。”
姬洹冷笑了一声道;“做梦。”
随即他从塌上起身道:“吩咐下去,朕亲自去趟北边。”
“是。”
待姬洹连夜赶到时,原本驻扎的军营已被层层姜国士兵围住。
二皇子似乎料到了他会来,早已在军营外等候。
他身旁是跪在地上,浑身被缰绳绑着的温桦。
当初名震六国,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如今却在敌军面前下跪,满头青丝凌乱,脸色苍白发青,狼狈不堪。
温桦微微抬眼,恰好和马上一身华装贵服的姬洹对上了视线。
姬洹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扫过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些轻蔑和不屑。
失败者。
阶下囚。
那目光刺的温桦前几日刚愈合的伤口又有些火辣辣的疼。
姜国二皇子率先开口道:“三座城池,换他的命。”
姬洹看着温桦淡淡道:“朕本来,就没想让他活。”
二皇子笑了一声,抬脚在温桦背上踢了一下,看着温桦身形不稳往地上栽去,十分愉悦道:“瞧,这就是你多年来侍奉的君主,即使战功累累,还是抵不过人家的疑心猜忌。”
姬洹紧了紧手中的马绳道:“臣子的本分是忠,想谋权篡位就要想到自古来成王败寇,覆水难收。”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还亲自前来?”二皇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姬洹面上没有什么情绪道:“今日来,就是要让他知道,不该有的心思,不该动的念头就应该好好收着,一个娼妓之子,生来便是万人唾,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温桦双手被绑在身后,狼狈地倒在地上,一侧脸着地,还带着些轻微的淤痕,当他听到“娼妓之子”之时,瞳孔突然放大,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这是从姬洹的口中说出来的。
他不相信,这是从幼时那个把他救出于水火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话。
幼时的那些百般侮辱还历历在目,尊严被践踏在脚下,母亲被强行侮辱,在没有任何一个人看的起他的时候,是姬洹主动向皇帝把他讨来宫中作伴读。
他想自己是十分感激他的,以至于那些不知何时萌生的情愫把他折磨的痛苦异常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
即使是意识到姬洹故意算计他,他想着一命换一命,倒也无所谓,他活着不过是为了仇恨,更何况他此生最贪恋的也已拥有。
可是为什么。
当他准备妥然接受一切时,却听到他最在乎的人其实也丝毫瞧不起他,把他最后保留的一点纯粹的情感也践踏。
“当真不救?”二皇子重复道。
“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