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像倾倒 不破不立
在那声势浩大的口号呼喊中，江晗一时不知道这些凡人到底是怎么了。曾经无比虔诚的参拜竟然变成了这种逆神举动。那他下凡究竟是为了什么？
钦原殿下听着听着，好像还颇有兴趣，连怕都忘了。竟也跟着右手握拳，在空中摇晃：“推推推！推了推了……哈哈哈，来信鬼啊……鬼神好啊！只收冥币……独一无二！”唯恐天下不乱。
他还要把江晗的手都拉起来晃荡，却被白离一把抢了回来。钦原嬉笑着，梨涡深深，理所当然的样子：“来嘛江兄，做鬼就要有鬼的样子啦……哈哈哈，早看不惯那些神官了，推了啦推了啦！！！”
仿佛在回应这些号召似的，高台上果然有人将粗麻绳套在了星君像上，许多人拉着那七座星君像，直接往石阶处走去，再拉一尺，星君像就要倾倒，磕碰在那石阶上，肯定无法保全了！
江晗见势不妙，急切地在背后默结一个手印，就向着高台处施法，想阻止他们继续拖动神像——七座星君像果然重如千斤，无法拉动了。但是四下里更加吵闹，人们显然觉得这是来自神像的反抗：“使劲拉啊你们，干什么停了！？”
“后悔了吗！？都到这关头了！”
“真的没用，不如换我！”
“──你行你来啊！”台上有个壮汉扔了手中绳索，朝下怒声吼道。
“老子来就老子来！”另一个壮硕黝黑的汉子跑上石阶，接过绳索就是一拉，神像还是巍然不动。他眼中放着精光，冲下面叫嚷着：“别光是看着啊！嘴上使劲算什么！一起来啊！！！”
人群中爆发一阵响应，又有上百个汉子冲了上去，齐齐拉住了绳索，甚至还有老弱妇孺也在陆续加入队伍，绳子不够那么多人拽着，她们就跑到神像背后推着。百姓们在此刻无比团结，喊着号子，一下又一下的用起力来。
那边钦原看得起劲，甚至还在加油呐喊。这边江晗维持着稳定的灵力输出，额上沁出薄汗。要是让他放开了施法，再来一千人也不是问题！
可是现在一要防着被钦原和人群发现，二是站得实在太远，灵力便打了折扣。就在此时，钦原笑嘻嘻回过身来，猛地拉起了江晗的右手：“江兄！我们也上去吧！！！”本就维系不稳的法阵突然溃散，七座星君像刹时没有了阻力。
只听人群中爆发出惊声尖叫，站在前方的汉子们四散奔逃，而后是“轰隆隆”几声神像倒地的声音——这场人神角力，就以凡人的胜利告终了……
古老庄严的神像瞬间倾倒，顺着石阶滑落下去，有的没了胳膊，有的失了双腿，还有的直接断了头颅。地面都在震颤，尘土滚滚，可人群在最初的惊愕以后又变得丝毫没有惧怕，把原来身在神座高高在上的天神像粉碎，激发了一阵难以言状的【快】感。他们反而又凑上去狂热欢呼，仿佛获得了伟大的胜利！
江晗本以为钦原也会大声叫好，可是钦原的手放下了：“有点过头了……这样，不太好吧……”
白离没好气道：“您刚刚不是还喊得很开心吗？”
钦原有些呆愣，思索了须臾：“我只是觉得，如果谁敢这样对鬼神不敬，我肯定想拧断他的脖子。”
——我现在就想拧断你的脖子！江晗心道。
白离又是一个不屑的眼神，不过他还在宽慰江晗：“此地灵力尽失，这些神像也没有用了。倒了便倒了吧，对七座星君也没有影响……”
道理确实是如此，不过神像而已，又不是真神，七位北方星君都好端端在天宫呆着，不会知道自己某处的神像被凡人弄倒了。这些人或四散在石阶上，或聚集在广场下。随着法号声再次响起，神庙的巨门向两边敞开。
这一回，庙内一座巨石神像豁然出现——头戴断颅花环，四臂双足，身围豹皮裙装，脚下还踩着数百位各色神官。那些神官都在荒火中浮沉，面目扭曲痛苦万状，不少还是江晗熟悉的面孔。
这神像铸得比之前的星君像大上数倍，正是阿禄城中纸片上出现的雪山女神。百姓们再次沸腾起来，全部涌向高台，他们的脚步踏过碎裂的七座星君像，踩着那些石块和沙砾冲向巨石神像，聚集在石像前叩拜下去。
三人站在墙边，均是心思沉重地望着。
随着他们的叩拜和祈祷，巨石神像的一只手掌上，突燃起一团业火，另一只手中的三叉戟闪闪发亮，原本就雕琢得栩栩如生的面容上，竟然缓缓牵动嘴角，展露出笑意。
那笑容狰狞可怖，僵硬诡异，眼珠中也有灵光闪动。接着她石臂转动，三叉戟随着力道缓慢倾斜下来，戟尖停住的时候，竟然正朝着江晗和白离站立的地方！
“神像动了！！！动了啊！！！”
“雪山女神显灵了！！！”
“雪山女神吃的是野兽，戴的是鲜花！”
“北极真神，赐我永生啊！”
“北极真神，赐我永生！！！”
呼号声逐渐趋于一致。
江晗在背后结印，钦原的周身也泄出鬼气，皆是怕神像向他们发难。而那神像在转动手臂指向他们以后，便不动了，仿佛依然没有生命。
只是面上挂着森然微笑，眼珠也定定看着三人，掌中的业火逐渐消弭，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接受着凡人的三跪九叩……
“……我的鬼神爷爷啊，太邪门了……”钦原惊魂未定。
白离面色肃然：“这座神像被灌注了法力，是个接收信仰的载体，不能放任她一直在此。”
江晗心下了然，瞬间抓住了一个问题：“此前从未听说有这个假神，为何现在信徒如此之多？”
白离道：“五神山内被设了结界，再加上有的神庙私吞功德，天上神官自然无法接收到信徒祈愿。先有蝗虫肆虐，后有瘟疫泛滥。凡人觉得信仰无用，便绝望了。这时候出现一个所谓的真神，自然能接收到前所未有的信徒。”
钦原骂道：“信无定性，愚蠢至极！天上神官无用，那难道这假神就真的有用！”
“恐怕是真的。”江晗逐渐把思绪理清，将所有信息都串联起来，“钦原殿下，我们在阿禄城见到的那些人，口中喊着永生，必然也是信仰雪山女神的——永生之术，就是换魂。只是她用了什么方法，那些被换掉的魂魄又去了哪里。我们只有过了北极，找到她的真身，才能知晓。”
钦原道：“这些凡人，死了便死了，就该进入鬼界去转世了。为何会做出换掉别人寿元，自己享受的事？有违人道，也有违鬼道！”白离则叹了一声：“善良的魂魄能够转生，可是罪恶的魂魄会在鬼界被打入各种地狱啊。求生是人的本能，一旦进入绝境，就不惜抢夺别人的生存机会。人们也不知道神佛的真真假假，那些不愿采用此法，没有信仰雪山女神的魂魄，怕是都没有好下场了。”
钦原又怒道：“敢跟我鬼界抢生魂，我倒要去会会她。江兄！我们这便去毁了这尊像，再去北极灭了她真身！”
说罢便要冲去，江晗赶紧拉住了他：“殿下稍安勿躁。石像有法力，应该会反抗。这里还有这么多人，会被波及。我们等人群散去再行动。”
“江兄还真是鬼界的一股清流，对凡人都那么善良。罢了罢了，听你的啦。本殿下也不想闹得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