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白刈醒来,心道这凡间的床板好硬,睡得本太子腰酸背痛,转眼又看见江晗睡在地上,略感心疼愧疚。
他想盖一床薄被在江晗身上,可小汪却横挡在那儿,不让他靠近,口中还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吵醒了江晗。
江晗睁眼时,就见白刈拎着一床被子,而小汪护在他身前,温声说道:“汪泊别闹,太子殿下也是好心。殿下睡得可好?”
白刈不答话,却问他:“你为何躺在地上?”
江晗解释道:“殿下尊贵,睡着床榻。江晗不愿挤到殿下,是以才睡案边。”
“挤得!挤得!”白刈道,“你我都是男子,挤挤没有问题。我本就是来求助于你的,你愿分我半个床榻,已经是极好了,可不能再委屈了你。”
江晗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挺有道理,那模样既懵懂又可爱,白刈心道:小小年纪,有礼度识大体,善良温婉,不愧是江晗,是本殿下看上的人!
这日,江晗请示了观中师傅,得了应允,又回到房间收罗了一大堆书卷和衣物,那些包裹叠加起来,直把他的身板压弯下去。白刈看着不忍,便取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白玉戒,神神秘秘抓过江晗的手,放到他的掌心。
江晗望着那物件:“殿下,这是何物?”
白刈道:“此物名为纳戒,内有空间,可以存储你的行囊,你且戴着,我帮你将衣物和书卷都放进去。以后要什么取什么,神奇吧?”
江晗却道:“此物尊贵,江晗不能接收。”
白刈随意道:“此物并不稀罕,我在天宫还有数百个,你收着,权当见面礼了!”其实他的纳戒为帝君所赐,宫中虽还有许多,却远不及这枚珍贵。
江晗仿造着他的样子,将纳戒戴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此戒通体透亮,流光婉转,还雕刻着繁复花纹,虽看不懂是什么纹路,不过精致至极。
白刈手中结印,把江晗的东西尽数放进纳戒当中,又取出自己的荧惑剑,佩在腰间。那是一把透着银光的宝剑,剑鞘上雕琢着星辰纹路。江晗看了又看,只心道天宫真是个好地方,能工巧匠技艺精湛,这些事物比他在皇宫中见过的都精美许多。
看着看着,窗外又飞来一只小蝴蝶,白刈瞅见了就瑟瑟缩缩往江晗身后躲去,可那蝶儿还是仿佛喜爱他衣袍上的金光,盘旋了一阵,就要落脚。
江晗挥挥手,赶走了蝴蝶,又从柜中拿出一件墨色衣衫,对白刈道:“殿下穿得太出挑,最受蝴蝶喜欢。还是换了我的衣袍吧,这样便不会再惹眼了。”
白刈惊魂未定,赶紧拿了衣袍,这就将白衣脱下,穿上了墨色衣衫。他生得好看,明眸皓齿,鼻梁英挺,薄唇如画,虽还未长开,却被墨衫称得添了几分英俊。
“殿下穿墨衣真好看。”江晗不禁道。
白刈笑了,虽然自小被夸好看,可他从未觉得有今日这般开心,他笑着道:“叫我白刈。”
江晗却肃然了:“您是天上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江晗只是凡人,怎可直呼您的名号?”
“行吧行吧,我告诉你我的名号,是说你可以这样叫我。不过你爱怎么叫,是你的自由。走吧,我们启程吧!”
二人这便利落出了房门,白刈暂时隐去了身形。江晗拜别了师傅,师兄弟们,这才出了道观,向山下行去。
眼下正是人间晚春之季,上汀国人最喜种植勿忘花,太清山上花开遍野,一片片的蓝色小花点缀着苍绿静谧。
白刈看着新奇,便摘了几朵合成一束,递给江晗:“江晗你看,这勿忘花的颜色,和你的道袍极为相似,我将它赠与你啦!”
江晗接过小花,只心道太子殿下不知花语,自己只是有礼地收了。想到此处,嘴角不禁噙上一丝笑意,便也没说什么。
“江晗,你笑了……哈哈哈……少年郎,总是冷冰冰的做什么?这世间多美啊,你要多笑!”
见他收了小花,白刈更开心了。他在这小道上一会儿跳跃,一会儿小跑,打着头顶树叶,踩着脚下绿草,时而在前,时而在后,小汪见他颇为欢快,也跟着想跑跳起来,之前的警惕与退避似乎都忘却了,只是追在白刈脚边,好几次差点把江晗绊倒……
下了太清山,便进了王都。两个俊俏少年并肩而行,脚边还跟着一只黑色的小豹子。路人纷纷侧首,观望他们。
江晗身形板正,不为所动,倒是白刈总是冲路人笑着,口中还道着:“你好,你好呀……”他对集市上的小玩意儿都很感兴趣,买了这个又买那个,走到一处卖糖人的小摊前,他驻足看了许久。
“殿下在看什么?”
这一路白刈都是见到新奇玩意儿就掏钱买了,可没见他在一处摊前停留这么久的。
摊主是个老师傅,他道:“小郎君,我是王都最会捏人形的糖人李,这里摆的都是天上的神仙,你们可要买一个插在床头保平安呀?”
白刈把江晗拉到一旁,低声耳语:“我说那些糖人怎么那样熟悉,你看啊,那个白胡子的,就是太上老君,那个穿金衣的,就是度厄星君,还有那个——”
“那个穿白衣的小人儿,就是太子殿下你吧!”江晗指着捏得最为矮小的一个糖人道。那糖人确实捏得精致,只是身体胖圆,面部粉嘟嘟的,一双黑眸点得极好,分外可爱。
“胡说,胡说!本殿下英明神武,霸气外露,那个才不是我!”白刈赶紧否认,又把他拉远了些,“别看了别看了,不许看了。天色已晚,我们找家客栈休息吧!”
江晗再次笑了,不知怎的,他今日心神已漾开两次。平日里对着周围的人笑,都是礼貌的微笑。可是有白刈在身边,似乎真的能让他开心起来。
白刈想去城里最好的酒楼,江晗却知晓那里是烟花之地,他拉着白刈来到一处还算宽阔的客栈,便指着道:“喏,这里就是城里最好的落脚地了。”白刈也没疑,只心道凡间朴素,便跟着走了进去。
二人要了两间厢房,白刈掏银钱,江晗却非要各付一半,白刈拗不过他,便就如此了。他们互道晚安,各自进了房间。白刈躺在塌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约莫子时,白刈猜想江晗应该睡了,便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又用灵力开了江晗的锁,想进去看看他。这种事他做得多了,驾轻就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江晗从小到大,他都是一直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