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白刈倏然跌入桶中。手腕被扣了个严实,唇上却是一软,已然贴上了江晗的温润。
暖热的药浴混合着艾香,肆无忌惮地钻入唇齿之间。微凉的皮肤还有些不适,好似数九寒天忽进了烧着钢炉的火房似的,迅速凝上了一层薄雾。
江晗阖眸凝息,克制地亲吻着。却感到一缕来自天神的醇厚灵力侵入了心脉,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金乌归底,看见了弯月羞藏,看见了星河似的棋盘。
漫天的星穹尽收灵识,荧惑小星的边缘,守护着小北斗七星之一——太子星,正在灼灼放出光华。腕间松了,顷刻被拥了个满怀,交叠的温度显得小心翼翼,又直白放肆。
两人的发丝在水中相缠,随着水波柔荡飘绕。白刈分出了一缕天魂,像只巨大手掌,缓缓平顺着江晗的全身血脉。遇到凝结处,强行冲破,江晗忽颤栗了一下,吃痛睁开眼眸:“殿下……你做什么?”
“别分开,帮你定心脉。”
下一瞬间,江晗敞开了自己的灵识,接纳白刈的天神之力。那些金光如风浪般侵袭而来,一路攻城掠池,迅速涤荡全身,却又徘徊着,帮他凝聚丹阳。
虽然有些痛楚,凡人的身躯经不住如此浑厚的神息,可他尽量隐忍着,拥吻一夜。
-------------------------------------
有了阿拉塔这匹巨马以后,两个少年的脚程明显加快。
不过两月,他们来到了王都。草原明珠巴塘城,夕阳长虹,晚霞绯色。
江晗对此地完全没有记忆,二人一边问路一边前行,穿越了王都,来到了可汗长居的宫墙之外。
时逢宇尘国祭火节,王都之中人流众多,家家户户点火焚香,空气中弥漫着香灰的味道,分外热闹。江晗似乎有些近乡情怯,走得不太快。白刈倒是直接拉着他的手,奔到了宫墙外围。
守宫门的宇尘国士兵见他二人似要入宫,对他二人道:“二位公子自何方而来?若要入宫,还请留下名号,需待明日再行通传。祭火佳节,只有皇家亲眷在内。”
江晗欲走,白刈却道:“我们正是皇家亲眷!”
侍卫道:“二位公子莫要玩笑,公主与皇子们我都识得,还请留下名号。”
白刈道:“怕是有一位你并不认识,我身旁的这位,是江殷可敦之子,上汀国七殿下江晗。”
侍卫将信将疑,与身旁的那位小声交谈了两句道:“您说的那位小殿下,十多年前已被迎回上汀国。你们既报了名号,可有信物?”
信物?白刈转头问江晗:“你带信物了吗?”
江晗不言,只是结印开了纳戒,小汪瞬间拱出,满脸呆滞地不解此为何地。
侍卫大惊,虽从未见过。但他们均知晓那位传说中的小殿下,是天命之人,有冦豹灵兽傍身。当即向他二人行了一礼,派了一人进宫去通传。
不多时,便见那人匆匆跑出,又是一礼道:“可汗口谕——迎七殿下入宫!”
“我呢,我呢?”白刈忙问。
“你是我家眷,当然同我一道。”江晗理所当然地道。
白刈笑了,随在江晗身旁,这就在侍卫引领下踏入了宫门。门口还有数个前来接驾的宇尘国人,均是对他二人行礼,颇有一种回天宫被相迎的感觉。小汪进宫后似乎认出了这个地方,脚步大摇大摆的,活像回了家。阿拉塔则被牵去别处了。
“你在上汀国不受待见,在宇尘国倒是地位颇高啊!”白刈道。
“白刈,慎言。”江晗提醒道。
白刈闭嘴,行着行着,又在江晗耳边小声道:“七殿下终于有些殿下的样子了。”
穿越了许多殿堂和广场,二人才望见正殿,而正殿之下的空地上,燃着大片篝火,王室家眷齐聚在此,似乎之前是在举行祭火节仪式。此刻他们均是望向二人行来的方向,站在最前方的就是阿拉坦胡雅克可汗和江殷可敦。
“清格勒!”还未行到跟前,可汗便呼喊了一句江晗的宇尘国名字。江晗快行几步,单膝下跪,执起双手,朗声道:“阿木尔清格勒,拜见可汗!”
白刈这才反应过来,可汗这是在叫江晗啊。忙忙学着他的样子行礼,只是膝未点地,怕天神拜凡人,会折了可汗寿命。小汪凑上前来,在可汗身前闻了闻,似乎颇为熟悉,还对他吐了吐舌头。
可汗爽朗大笑,行了两步便扶起江晗:“还叫什么可汗,叫阿布!”阿布是宇尘国儿子对父亲的称呼。
“给阿布看看,都长这么大了啊……”
他端详着江晗的面容些许,感叹道:“三分像我,七分像你额吉。生得这般清秀,架不起我国的特尔力克袍,可是上汀国的水土养不好你啊?”
江晗正不知如何回答,却是他母亲前来解围:“可汗你光顾着开心了,也不让我看看我的清格勒。”
她本想抱抱江晗,又觉亲眷都在,不好失了气度:“既回来了,便一起过祭火节吧……你身后那人是谁,也不给阿布和额吉介绍介绍。”
“是我至交好友。”
白刈闻言,一礼道:“在下白刈,随清格勒殿下一路北行,拜见可汗、可敦。”
可汗道:“既是好友,便也一起。十四年未曾回来,此次北上,可有要事?”
江晗道:“无要事在身,只是游历各国,想阿布和额吉了。”
可汗遂召家眷继续祭火仪式,士兵们抬来了奶酒、牛羊,纷纷倾入火内。可汗领着众人又是一番跪拜。
白刈心道:总是惦记着火德星君殿中随时都有酒有肉,原来是宇尘国供奉的,不虚此行啊哈哈。白刈一拜,火堆中突然爆出一阵火花,不知是否是火德星君感觉到了太子殿下在念叨他。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宇尘国人信奉火神,这是一个极佳的征兆。
可汗更加高兴了,他和江殷的小儿子清格勒,出生那日天上是火红的荧惑守心,荧惑星又名火星,虽在上汀国不详,但在宇尘国,是火神祝融的祝福。
一排宫女双手举起一个个盛满奶食品、红枣、羊胸叉及羊羔皮的小木桶,在火上摇动,颂祭词。身前摆上了小案桌,桌上堆满了牛羊肉和马奶酒。可汗将他们二人的坐席安在自己身旁,白刈只顾着大吃大喝,江晗则和他阿布攀谈起来。
“清格勒,我收到上汀国君的书信,言你在太清观修行,怎么有空回来看看了?”
“修行悟道,游历一体。白刈于我亦师亦友,一直支持我回宇尘国拜见阿布和额吉。”
“哈哈哈!明日就是冬猎盛会了,你这挚友年纪轻轻,既能为你师傅,明日可否也一起来参与冬猎比武啊!”
白刈嘴里塞了个羊腿儿,瞪大了眼望了过来。江晗瞬间汗颜:“他……武艺太精,怕会伤到皇兄弟们。还是由我来吧!”
“清格勒如此自信啊!不愧是我草原的儿子。不过你可不能轻敌,你哥哥明安巴雅尔骑射武艺皆佳,年年都是冠军,我将他叫过来!”说罢可汗对着火堆对面喊道,“巴雅尔,过来同你弟弟说几句话!”
忽见一个壮硕青年从对面起身走来,身长八尺有余,英武有力,三分如江殷,七分像可汗,身上的特尔力克袍镶着兽皮裙边,腰带宽粗,云纹翻覆,直走到可汗面前单膝一跪,地面似乎都晃动了一下。江晗看他这兄长生得如此,心道难怪可汗要说他清秀了。
“弟弟可还记得我?”巴雅尔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好似少年。
“清格勒离开时候才满月,怎会记得你!”可汗骂道。
“弟弟记不得,巴雅尔可记得清清楚楚。弟弟出生那日全国同贺,神明下凡。王都直摆了十三日的流水宴席,我也每天练完骑射便来弟弟床边守着。只是上汀国要把弟弟接回,阿布难拒,额吉哭了好几个……”
“好好的祭火节,说什么伤心话!清格勒不是回来了吗?同你弟弟说点开心的!”可汗起了身,让巴雅尔坐在那里,自己执着酒碗去席间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