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乔楚生视线后，路垚闹了会儿就消停下来，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任人带走。
巡捕房收押的地方还是以前的模样，路垚稀里糊涂被关了进去，难闻的味道叫他微微蹙眉。
“唉。”
路垚左右看了看，心里想着还算乔楚生有点良心，没像上次那样，把他关到混合大牢房里被人欺负，而是单独的房间。
屋子里只有冰冷的墙壁。
路垚站了会儿，感觉脑子有点浆糊，身上也累得很，便背靠着墙壁蹲下，双手环抱双脚，明明是个高个子，此刻却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瞧上去有几分可怜。
“臭乔楚生，你别以为小爷我好欺负，一有事儿就把我关进来，以后你有事儿求我帮忙我也不会搭理你了！”
小声嘀咕几句，路垚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一阵恍惚——糟了，他的感冒好像在加重，头好晕。
不同于这边的凄苦，乔楚生那边热闹非凡，大酒店的接风宴办得极为热闹奢华，身边还有美女相伴，羡煞旁人。
这样的宴会，乔楚生应付起来得心应手，进行得差不多了，他从包厢里退出来喘口气，刚走到长廊上，就看到萨利姆从长廊另一头快步跑来。
“长官！”
“什么事？”
萨利姆禀告：“路垚在牢房晕过去了。”
乔楚生从容戏谑的神色出现一丝裂缝，但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他无意识地想去碰腰带，手伸过去才想起自个儿现在穿的是便服。
呵，真是奇了。
换做两个月以前，他乔楚生都不敢信自己能有一天对警服这么习以为常。
“长官？”萨利姆看乔楚生没有反应，又试探性开口，“您听清楚了吗？”
那可是路垚啊，乔楚生要是听见了，就不该是这个反应。
乔楚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右手抬起，冲他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萨利姆有些不甘心，盯着乔楚生看老半天。
“行了，你先回去，叫医生过去给他看看。”乔楚生知道他在争取什么，实在无奈，便点头应允，“不过，人不能给我放出去。”
“可是咱们是为什么抓他？”萨利姆看不懂。
乔楚生没好气：“算了，我亲自去请医生，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来。”
冯爷毕竟是贵客，乔楚生不好怠慢，进去道歉赔礼才得以脱身，亲自开车去接了个医生回巡捕房。
没有乔楚生的吩咐，这些人不敢把路垚放走，但到底是一起共事过的哥们儿，他们见不得路垚太过落魄，就把人挪到审讯室。
乔楚生来的时候，路垚趴在审讯室的桌上，呼吸平稳，两颊绯红，正烧得糊涂。
“给他看看。”乔楚生站在门口，示意医生进去就行。
拎着医药箱的人走到路垚身边，简单检查几下，又皱着眉给他量了体温。
巡捕房接到报警电话，立即有人通知乔楚生。
“是我。”乔楚生接过电话。
那头传来白幼宁焦急的声音：“路垚不见了！怎么办？”
“他在我这，不用担心。”
白幼宁松了口气：“呼……幸好，那我现在就来接人。”
“他已经睡过去了，今晚就算了吧，给他一点休息的时间，明天我再派人送他回去。”乔楚生声音温柔。
白幼宁没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自顾自说：“对对对，他这几天生着病，人不舒服又老是失眠做噩梦，是该好好休息了。我不来打扰他。哥，你俩到底什么误会，干脆也趁这次机会解释清楚吧，这几天路垚他……他心情不好，不，应该说是非常糟糕。”
“心疼他？”
“不是！”白幼宁娇羞一笑，“我这不是出于关心嘛，他一个人在上海无依无靠，身边又没有朋友，要是我们还不关心他，那他可就真没人管了。”
乔楚生没再说什么，主动挂断电话。
回审讯室的时候，乔楚生心底的焦急有点藏不住了，脚下生风。
一进去就看到医生愁眉苦脸，乔楚生问：“怎么，病得很严重？”
“乔探长，这人问题不大，有点低烧，需要输液，但是这里……”医生环顾四周，意思很显然是说这里不适合给人治病。
萨利姆凑上来：“长官，要不还是把人放了吧，路垚这次也没犯事儿啊。”
乔楚生点点头，让人把路垚带走。
可那些人手脚不利索，昏迷中的人一身软哒哒的，两个巡捕房的人看上去有些笨拙，差点把人摔地上。
乔楚生没由来生起一股无名火，大步走上前：“行了，笨手笨脚，一点小事也做不好，让开！”
两个人赶忙撒手，退到边上。
乔楚生把人打横抱起。
原本以为这样身高的人应该有点重量，可乔楚生把人抱在怀里才知道，路垚瘦成了什么样子。
才几天没见而已。
乔楚生抿了抿唇，沉着脸把人抱离审讯室，一直到他的公寓。
为了工作方便，白老大为他在巡捕房附近准备了一套公寓，他很少会过去住，但现在正合适。
医生沉默着跟在他身后，能够感受到这位年轻探长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乔楚生把人放到床上，有些不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语气很冲，但声音不大，不想吵到路垚。
医生回过神，张罗着给路垚打针输液，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让乔楚生观察着路垚体温，要是一直不退烧，还需要补一针。
交代完，医生拎着医药箱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乔楚生和路垚，一个躺着一个站着，气氛莫名压抑。
乔楚生站在床头，低头静静地看着路垚。
昏睡过去的人没什么血色，原本还有点肉肉的脸颊似乎也比之前清瘦了些，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只有青白色的左手露在外面，点滴顺着手背上的留置针，缓缓输入他的血管。
良久，乔楚生终于动了下，微微叹气：“唉，真是个祖宗。”
他坐在床边，细细观察路垚的眉眼，开始回忆这几天的冷战。
谁能想到呢，他们之间的别扭，只是从一个很小的事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