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谏之受不了厉承夜这一副模样，他扬起右拳，狠狠地照着厉承夜的脸给了厉承夜一拳。
厉承夜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
周谏之无处发泄，于是一把扔下厉承夜，自己则是去找护士，去给黎沅沅准备血源。
厉承夜一个人靠着墙占了许久，鲜血从他乌青的嘴角缓缓滴落，周谏之的话不断在他的耳边回响，在寂静中扩大成震耳欲聋的声响。
他痛不欲生。
……
不知过了多久，黎沅沅被推入病房。
人抢救过来了，只是孩子没有了。
厉承夜一身狼狈地守在她的病床前，麻醉药的药效过去，黎沅沅缓缓张开双眼。
一切都很不真实，黎沅沅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迟来的记忆席卷而来，巨大的悲伤让她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只会捂着肚子呆呆看着病房惨白的天花板，无声流泪。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沅沅……你感觉怎么样？”黎沅沅僵硬地转过头去一看，是厉承夜。
【她不配！】
遥遥的声音从记忆里传来，黎沅沅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也没有说话。
厉承夜也没有再出声。
安森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他知道她所遭受的一切，也明白她此刻不想面对他的原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虽然一切都不是他做的，可都是因为他。
甚至，他不敢告诉她，她被林安然骗了。
他简单的一句“不是我”，就可以让他逃脱，只要他说，其实他爱她，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或许就会原谅他。
可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他了解她，让她明白一切，她会恨林安然，可她更会恨她自己。
他害怕她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中，怕她恨她自己没有能够及时明白，怕她后悔所做出的所有决定。
所以，这一切就让他来承担。
他不会逃。
她满身鲜血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那张病危通知书让他无法承受。
是他没能好好保护她。
是他对不起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于是气氛就僵持在这里。
厉承夜不知道要说什么，黎沅沅什么也不想说。
整个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切。
厉承夜看过去，是手捧鲜花的周谏之。
“嗨！”周谏之的眼圈依旧微红，可却极力做出轻松的模样，他看了厉承夜一眼，又看看病床上的黎沅沅，说：“我来看看你们，沅沅，你好些了吗？”
黎沅沅转过脑袋来，点点头。
厉承夜看着这一切，眼底微微暗淡，他说：“你大出血，谏之给你输了不少血。”
黎沅沅认真地看着周谏之：“谢谢。”
“没事没事，我身强体壮。”周谏之走了进来，把花插在花瓶里，然后，又没人说话了。
厉承夜明白，是她不想见他。
“我去和医生沟通后续事项。”厉承夜起身离开。
在病房的门关上的那一瞬，黎沅沅的所有盔甲，全都卸下。
黎沅沅还在看着门，她藏在被子下的手紧握着。
是他要把孩子拿掉的，是他说的不配。
可是……
她又怎么能怪他？
一开始，就是她递给了他离婚协议书，是她先对他说的对不起……是她先提出的离开。
厉氏集团那样的庞然大物，怎么可以容忍一个私生子流落在外，难道等他长成后，再回来争夺家产？
黎沅沅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是她选择的离开，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在他看来，是她背叛了他，那他做出这一切来，她怎么能怪他？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过。
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她的手放在腹部，孩子没有了。
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她能真切的感觉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和他最后的牵连也到此为止。
从此，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整个空间似乎在不断旋转着，一切痛苦的感知让黎沅沅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猛然挣开眼，一晃眼之间看到了旁边坐着一个人，她下意识以为是他，可定睛一看，是周谏之。
只是瞬间，似乎是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巨大的痛苦席卷了她，她再也无法承受，哭得撕心裂肺。
周谏之就坐在刚刚厉承夜坐着的那个位置上，虽然是一样的位置，可他却看得清楚，她的心，只在厉承夜身上。
她的伪装，她的难过，她的所有，全都因为厉承夜。
从来不是因为他。
厉承夜出去了，他在这儿，可她却好像没察觉一样。
在厉承夜离开后，他目睹了她的整个情绪转变，以及她最后看向他时，那瞬间的期望与绝望。
他明白她大哭的原因，可他无法安慰她，于是只能静静坐在原地。
红着眼圈，就像是一个误读他人感情的凄惨旁观者。
……
黎沅沅在病床上休养了一个月。
这段时间内，厉承夜每天都来看她，可她每一次都转过身去，避开了他。
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无话可谈。
倒是周谏之过来时，她会和周谏之说一些话。
在黎沅沅看来，周谏之给她输血，她总不能晾着人家。
而且周谏之本就热情开朗，会讨女孩子欢心，加上他本身就对她心存喜欢，虽然一直隐藏起来，但是总归对她比较特别。
于是来来回回之间，她虽然还是冷冷清清的，倒是和周谏之成为了朋友。
这天，厉承夜来到病房外，他站在门口，透过门缝远远地看到周谏之在给黎沅沅说笑话，平日里一直不想面对他的她，此刻却笑着。
虽然不是哈哈大笑，可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厉总……”跟在旁边的安森看到这一幕，心道不妙，于是小心地叫了厉承夜一声。
厉承夜扬起手，示意安森不要出声。
他明白安森的意思。
谏之喜欢沅沅。
如果说以前他没有发现，那么，在她病危那一天，他就已经明白。
看着她对周谏之笑，他觉得很刺眼，可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周谏之不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