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卢氏端着壶好茶往书房去时，却已经见卢令急匆匆的出了书房，看这样子，二人似乎并未谈到一块去。
“令儿？”卢氏唤了一声。
可那卢令从她面前经过，却也并未回头，卢氏瞧着自己家外甥就这般离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口一时莫名堵的慌。
卢令疾走几步，都快出了林府的门，这才脚下一顿，似觉得不妥，便又带着歉意迎着卢氏过去。“姑姑可是在唤我？外甥刚刚出了神，一时没注意，姑姑可莫要怪罪才是。”
见卢令如此说，卢氏却是缓了口气，又换上了一副关怀笑容，问候道，“怎的，跟你姑父可是谈的不妥？”
那卢令语气一硬，摇摇头，“很不妥。”
卢氏脸上一僵，却也仍旧笑着劝道，“你姑父便只是这个性子，你可莫要记在心上。”
“姑姑总该好好劝劝才是。”卢令脸上有些怪罪之意，“想必姑姑也知晓会试的名额对于卢家有多重要。”
“知晓，知晓。”卢氏只是重复念叨着。
“姑姑也是卢家出去的人，在怎的也是有着卢氏血亲，难道便愿意看着卢氏因此而逐步落寞，进而被旁的世家蚕食？世家之间弱肉强食，不进则退啊，姑姑！”
“想必当年姑姑的父亲，外甥的爷爷将姑姑下嫁给姑父时，可怎的也不愿见到如此！”
“好，好，好。”卢氏嘴上应承着，可是面色却是自有为难。“我好好与你那姑父说说便是。”
那卢令听此，这才语气软和一些。“那外甥可拜托姑姑了，便连带着，卢氏一族都念着姑姑的好！”
然后，卢令看了卢氏一眼，这才行了一礼退去。
“他来找你了？”房间内的林鹤，听得外面声响，出来一瞧，恰是瞧见那卢令对卢氏行了一礼然后离去，顿时面色有些不悦。
“没。”卢氏显得有些慌张和忧虑，“只是恰巧碰见，闲聊了几句。”
卢氏将手上的一壶好茶晃了一下，“我刚切了壶好茶，总不能浪费了，相公可要喝一些？”
林鹤见此，瞥了眼已然消失在林府的卢令，见卢氏端着这壶茶已经有些时间了，便顺手接了过来。
“相公不必。”哪有主妇在一旁，却还让丈夫端茶的道理，卢氏自然拒绝、
林鹤却是端了茶水进了房间，言道，“你我夫妻，那还计较这么多。”
卢氏见状，便也不再执拗，跟进了房间，抢在林鹤前面，为他斟了杯茶水。
小心翼翼的瞧着林鹤，卢氏试探着，“相公你们两个谈了些什么？”
林鹤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瞧了眼卢氏，卢氏这便佯装随口一问，忙是接过茶杯，又给续了一杯。
“还能是什么？这么些年，哪一次来找我，是真的为了叙一叙这卢氏女婿情谊？”
这么些年，每一次娘家来人，相公总会和娘家闹一些不愉快，便就算林鹤已然尽力避免将这种情绪带给自己，可总会有一些影响。
见自己的相公在说自己娘家的不是，卢氏便不提有多为难了。
“那相公…帮还是不帮？”
“那卢令果然还是去跟你说了。”林鹤审视着卢氏。
“没，没有。”在自己的相公面前说谎，卢氏总是显得演技很低劣，而且内心也受着煎熬，这是有违妇德的。“在怎的说，我也是从卢家出来的，所以……”
“此事你莫要管了！”林鹤显得很烦闷，将未喝尽的茶水往桌子上一推，便走了出去。
卢氏眼神一黯，心中多了些郁结之气。
……
转眼间，令陈国各地注目的京师会试就这般降临了。
卢令又来林府找了好几次，便是今日一早，会试开考的第一天早上，他也找上了门。这让如今在考场上嘱咐事宜的林鹤，一大早便脸色有些不悦。
见主考官如此，房间内的监考、审阅等官员自然不敢在此时触及林鹤的眉头，各个在林鹤讲话时都恨不得拿个小本本一字一句的记下来。
“今日京师会试第一天开考，会试有多重要，便不用本官再多赘述，还望诸位与本官一同将此次会试安稳办妥。”
“我等必不辱使命！”
林鹤瞥了眼站在墙角的唐宁，唐宁之名他自然知晓。拦截龙撵、为民请命，便是他也忍不住在家中将此事与卢氏屡次提及而为其为生民立命所折服，想当年，这等事曾经也是自己在苦读诗书时，所幻想并欣然向往的事情。
“唐大人。”这一句，显得太过客气了。
对此，唐宁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此次搜查的事情便由唐大人一并承担了吧。”
所谓搜查，便是令一官员在考场之外，命众考生站成一排，依次搜身而过，以防夹带作弊，凡一发现，立刻取消考试资格。
这个位置职权较重，又能露脸，所以也算是会试中较好的美差，而且，对于这位搜查的官员，考生也是尊敬的很，甚至有‘不杀之恩’的夸张说法。
唐宁领了吩咐，来到贡院外命兵卒将早已把贡院外拥占完全的士子排好，这才开始了搜查。
抓到便立刻取消科举资格，这些士子自然也知晓。便是有些铤而走险的，也不过万中取一，少见的很。毕竟就算会试不中，最起码还有个举人身份，若是作弊便什么都没了。
正搜查着，待临到一个士子时，那士子却是看着唐宁，惊喜的很。
“唐知县！”
唐宁一愣，自己由此称呼的还只是在秣马县之时，故而有些不解的看着那士子。
“唐知县不记得我了？”那士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比划着，激动的很，稍后却又说道，“倒也难怪，秣马县那么多人，唐知县又怎会每个人都记得，但是我们秣马县的每个人却是都记得唐知县！”
“你是秣马县的？”唐宁恍然间，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大喜之感。
“是啊！”那士子见唐宁记起，更是兴奋，又审视着唐宁所穿的官服，“想不到，唐大人大难不死，如今竟还升了官，倒是小生糊涂，不该再以‘知县’称呼大人了。”
那士子年纪看样子比唐宁还大些，却是自称小生，对唐宁恭敬的很。
“无妨。”秣马县一役，死伤数字犹记于心，唐宁怎的也难以甩掉这份愧疚。“你还是唤我唐知县，显得亲切。”
那士子却是忽而冲后面的人大喊，惹得唐宁一愣。
“大家伙儿，这位可是那个拦截龙撵为民请命的唐大人！此番有唐大人在此，我等寒门士子终于有希望了！”
她这一喊，身后的诸多士子纷纷响应，情绪高涨！便似乎有唐宁在此，他们便一定会中状元一样。
“怎么回事？”唐宁望着那些士子，将他拦了回来。
那士子解释道，“唐知县不知，往年会试，科场虽是明面上清明，可是早已经被有权有势的给分刮干净。若是中榜的有两百人，那便会有四分之三都是些世族家的公子。如此，便将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寒门士子名额抹掉，能中试的少之又少。”
“而如今，有唐大人在此，必然不会再让那世族如此，那我等寒门便不是更有机会了吗？”
那士子眼神中热切得很，唐宁已不知该怎么跟他讲自己在此次京师会试中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而已。
“那唐知县，我便先进去了？”
贡院内已经有人在催促，那士子问候一声，见唐宁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唐宁轻叹一声，却也无奈，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此事。
“下一个！”唐宁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