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似锦抬头的时候,神色还有些茫然。
被众人簇拥在最中间的少年,眉尾上挑,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拿红色在眼角周围勾了条细细长长的线。
他就穿了身比太阳还要灼热的红色,肤白如玉,纵使在容貌不俗的妖族里,也算是顶好看的。
人人都有爱美之心,似锦就看着少年,神色里闪过一丝欢喜的情绪。
我并没有看到,可是从似锦的话里,我倒是能想象着当时的场景。
少年估计也是见多了追求者,对于似锦的呆愣,他就揉了揉鼻子,复又重复了刚刚那句话。
这胡子似锦才反应过来,可是反应过来的下场就是脸色爆红,落荒而逃,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的狐狸似锦,在逃离那片小树林之前,隐约还听着说话声。
“古则,你做什么提醒,我倒是想看看,谁家的小娘子,真真还能随我们进去不成。”
“哈哈哈,大概是阿则害羞,怕是被人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过说起来,那姑娘生的着实有些不好看……”
零零碎碎的说话声,随着微风扬起,渐渐变得模糊,似锦本来还在小跑的脚步,在听着那句不好看之后,慢慢停了下来。
桃花外头是条清澈的小溪。
里头是吵吵嚷嚷的人群,外头却安静的仿佛连鸟鸣都消失了,似锦一个人蹲坐在小溪旁边。
她把手从灰扑扑的衣袖里伸了出来,摊在阳光下的胳膊,没有属于少女该有的细腻和芬芳,溪水里的少女模样。
枯黄的头发,平淡无奇的五官,组合起来,既没有好看的惊天动地,也没有丑陋的让人作呕,似锦就像是芸芸众生里最底层的那个。
我以为似锦是因为于此,才要来换一张漂亮的脸,可是就算换了,也活不了多长时间,着实不划算。
沸水滚了三圈,我抬眼看向对面的姑娘,然后打心眼里劝了她几句。
“五方肆里的愿望,一经实现,便再无退路,你要想好,你还有许多岁月,平凡的活着,总比一眨眼的死去要合适。”
我在阎罗殿生活了许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鬼魂,那些跪在奈何桥上不愿意喝孟婆汤的比比皆是。
人世间总是有很多的痛苦,熬的过便是命,熬不过也是命,只图一时快意,最后后悔的还是自己,可是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唯一没有的便是后悔药。
似锦今个穿了件暖黄色的裙子,因为罕见的鲜亮,倒是把这姑娘衬得比往日里好看许多。
她像是在回忆过去,嘴角的笑带着莞尔,姑娘总是心生温柔的,也可能是想起,让她觉着温柔的人。
茶茶从外头的柜子上头,给我衔来了水晶罐子,里头余下的茶花种子寥寥无几,我就拍拍茶茶的脑袋。
怕是要不了多久,这个陪了我上千年的猫咪,就要成了人形,日后便想这般拍拍它的脑袋,也是难了许久。
我还在自己个感慨,似锦从对面伸了只手过来,顺着茶茶肚子上的花纹,来回顺了几遍,茶茶觉着舒服,顺从的摊开肚子。
它向来高冷,往日里遇着不喜欢的客人,甚至于偷偷往茶盏里吐口水,后来被我骂了几次,这才改邪归正。
如同这般亲近一个陌生人,倒是少见,我看的新奇,就把茶茶往似锦那边推,小姑娘也没客气,顺着这东西摊开的肚子,来回撸了两把。
茶茶嘴里发出呼噜声,我从抽屉里拿出金箔纸,端正坐姿,想着给这只蠢猫描个像,让它晓得,自己现今是个什么模样。
没等我开始,似锦倒是说话了。
“我来这里并非因为生活太苦,相反,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会因为我的难过而难过,也会因为我的开心而开心。”
“我听人说,你叫阿音,阿音,你喜欢过一个人吗,从前我晓得自己生的不好看,可天地浩荡,我顺从本心,从不觉着自己该死。”
“自从遇见他,这张脸成了我最拿不出手的东西,我总是怕自己配不上他。”
像是感情一事,缠人最深,也伤人最狠,十殿阎罗曾经也同我聊起这个话题,他们就如同关心叛逆少女的操心父母。
在很长的时间,总是对我絮絮叨叨,说爱情一点也不美好,你万万不可沾染。
说来奇怪,我像是天生就没有情丝,往日里就算遇着好看的男子,也不过是抱着欣赏的心情,左右点评几句,抛之脑后。
十殿阎罗对此深表遗憾,并在鬼界里放了三天三夜的烟花,说是为了纪念我逝去的情丝。
可我在背地里也曾听他们偷偷说过一句,他没觉醒之前,阿音的情丝,估计也随着怨气卷走了。
他是谁我不晓得,可怨气我懂,茶茶便是怨气生成的,难不成我的情丝,藏在茶茶的身体里不成。
为此我也跟孟婆她们讨教,彼时那个熬汤的姑娘,就拿手碰了碰我的额头,说是不是鬼界的阴气太重,压的我热烈如火的少女心思,被一盆黄泉水浇灭了。
这话我深表赞同,也间接形成我经常待在五方肆里的原因,一个几千岁的小姑娘,说出来竟然连个暗恋的人都没有,着实有些让人笑掉大牙。
多接触些年轻人,说不定哪天,我的情丝在茶水香气里,又给培养回来了。
话题又扯远了。
我以为似锦喜欢的少年,是古则,毕竟以那种状态下出现的古则,着实引人注目。
彼时似锦就摇头,她的眼神里带着奇怪,像是掺杂着试探和不确定。
那天之后,似锦确实见过古则。
古家是狐族的长老,新化形的小狐狸总是要在族群里过一圈。
彼时似锦第一次回到族群,这里同往日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多了很多的生面孔,约莫这些年化形的姑娘少年们,着实不少。
似锦就半低着头,她往日里一个人惯了,也没人同她说好看不好看,社交与否,可是今个那群少年团的一句话。
把她骨子里藏着的自卑从新勾了出来,沿着墙角的似锦,慢吞吞的往前边走边自己琢磨。
要不等会还是回自己的白狐山头,说起来,那边化形化了一半的丑八怪也不少。
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不嘲笑谁。
似锦自己琢磨的起劲,也没仔细看路,一个拐角,直接撞人家身上去了。
说来这事也不怪似锦,就她那个速度,踩只蚂蚁都不一定能踩死,可对面那人跑的飞快,似锦就哎哟一声,揉着本就瘦弱的细腰,好半天没起来。
而对面那人,就是古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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