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或许是每个悲剧的故事里，男主角总要经历亲朋好友的离开来作为激励自己成长的代价。
反正在离非的世界里，那个和他情同手足的温润男人，在断崖都夜晚，把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脖子旁边，曲舟呼出的气体温热。
顺着崖底的冷风，打在离非的脖子上，让他莫名一震，“阿非，你累不累。”
离非就摇头，他怎么可能不累，可是这时候，再累也不能说累，曲舟说话的时候，离非就晓得他要做什么了。
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无关曲舟，他不该帮自己忙前忙后，最后还搭上一条命。
可是曲舟就笑，胸腔里微微振动，他或许对于离非的感情，有种莫名的情愫，可是离非不懂，曲舟想着，自己就要死了，能不能在死之前，同离非说一声。
我曾经喜欢过你。
可是这个温柔的男人，在最后放手前的一句话，到底没舍得让他心里开朗的阿非，背负着一辈子放不掉自己的可能。
男人素色的长衫在崖底吹成一朵盛开的花，他就微笑着，双手张开，然后语气温和。
“阿非，好好活下去。”
曲舟死了，尸骨砸在地面的乱石堆上，看起来凄惨而又可怜，可是离非没有看到，他就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猴子，一个人挂在山壁上，摇摇晃晃。
离非眼神空洞，他心里挂念着驿站里都阿芷，若不是因为还要带她离开，想来这时候的离非，会随着曲舟一起去死。
可是他已经对不起兄弟了，不能再对不起亲人，曲舟的自我放弃。为的就是让离非活着。
行尸走肉一样的离非，双手紧紧的握着剑柄，天好像要亮了。
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投射而来的温暖，离非趁着明亮，微微侧头，就看着不远处的山壁上，不知道被什么动物开出个山洞。
近到一个跳跃，便能直接躲进去，可是因为夜晚太黑，他没有看到，曲舟也没有看到，而后两个人，便成了一个人。
离非在那个山洞里生活了三年。
他就像是一个野人，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饿了便只能捕捉着迷路的小鸟，活着到处乱爬的老鼠，饿了就去接雨水。
他从一个不缺吃穿的五皇子，活成了邋里邋遢的不明物体，可是离非依旧没有死，他得活着，活着去找阿芷，活着去找曲舟，然后把他安葬。
因为念头支撑着，离非靠着抓小鸟练习的功夫，一天天，一年年，在山壁上不停的试探，终于，上来了。
野草疯长。
离非穿着兽皮的衣裳，头发胡子长长的，他就站在当初和曲舟一起掉下去的断崖，这个地方，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人这一辈子总会经历很多难过，好在离非并没有被磨难打垮，他就跪在地上，头抵着山崖，嘴里轻轻念叨了一句。
“安息。”
而后，一骑绝尘，直奔皇城。
当然，离非没有马，他靠的是自己的双腿，不过没关系，只要是主角，总会有光环，离非也有，他在城门，见到了三五。
三五还是老样子，不，或许来说，比以前更成熟了，再也不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厮，也不会总是跟着说话温和的曲舟。
三五说，阿芷死了三年了。
那个一直支撑着离非的信念，突然崩塌，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活蹦乱跳的妹妹，怎么会死的这么突然。
突然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离非去了回藏，他得给自己的不愿意找个理由，于是便有了摩多尔多，彼时这人并不是回藏的国王，他同离非说，我不知道福顺公主。
不知道就是没听说，没听说就是没来过，没来过就是还活着。
靠着给自己灌输这种思想，离非开始收拾自己，换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回了皇宫。
离非是个聪明人，往日里若不是为了照顾阿芷，他便是争一争皇位也是可能的，而这时候，他当真开始争皇位。
大皇子当年被下毒，后来一直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整整三年，如同一个只会呼吸的假人。
三皇子一生残疾，再也没有政储的可能。
一旦锋芒毕露，饶是其他几个皇子，也不得不承认，离非的思维活跃，遇事很有主见，不管交给他什么任务，他总是第一个完成。
朝堂里拥护离非的臣子越来越多，毕竟这人除了不爱说话，表情常年阴沉，其他的再无错处。
不过或许五皇子生来便是这种性格，那些个大臣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他们忘记了，往日里的五皇子，是个多么爱笑的少年。
离非一边为皇位争权夺利，一边私下调查当初的追兵，而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后宫里的吴妃。
离非现在依旧还是个皇子，对于自己父皇后宫里的妃子，没有任何惩治的可能，他就握着手里的密信，狠狠摔在桌子上。
为今之计，若是想要从吴妃那里得到真相，就只能让老皇帝退位。
可是说起退位，谈何容易。
这些年老皇帝对离非还算不错，他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做不来弑父的勾当，可若是一天天都熬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离非见天的挠头，而转机是在一场宴会。
老皇帝喝多了酒，他就拍着离非的肩膀，醉眼朦胧，嘴里的六日有些难闻。
“皇儿，这些年，你在悬崖下头受苦了，风餐露宿，怕是没见过这样的好酒，今个，今个你好好喝，回头喜欢什么，便同父皇说。”
本该是一场父慈子孝的场面，可是离非却突然心底一震，他就睁着眼睛看向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皇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怎么，知道这么年，我一直生活在悬崖下头。”
离非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三年里的遭遇，可是如果有人知道，那么是不是就代表……？
老皇帝没有理会离非说的话，他就打了个旧咯，然后轻轻笑了笑。
“成大事者，必须要绝情绝爱，你牵挂的东西太多了，这样不好，你知不知道，啊？”
离非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于是，老皇帝死在了那天宴会过后的晚上。
——
这篇写的太多了，脑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