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在云霞重重折叠成方块的时候，百花也跟我讲完了那个关于人间傅鸢的故事。
我听的有些沉默，心里到底不晓得该如何评价这个故事，或者说傅鸢太过娇气，从来不为家里人着想。
也可能说是傅氏为人强硬，便是看出女儿的不情愿，可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可怜的好胜心，活生生的把傅鸢推到万丈深渊。
还有那个从头到尾除了一张脸，没有给出过任何东西的韩唐，就连说他娘做的桂花味的糯米糍，傅鸢在临死前都没吃到过。
无辜惨死的青儿，传闻里风流成性的陈家大公子，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只存在于别人的口述里，可这些生动的形象，又像是鲜活的存在于我面前。
仙子的下凡历劫，向来都是有命数，纵使百花想着给傅鸢一个好的人生，最后还是以悲惨收场。
我无法评判里头的对错，好像每个人都有错，也好像每个人都没错，从他们所有人的出发点，自己选择的，就是对的。
人生有时候要遵循内心而选择忍气吞声，有时候偏偏执拗的一往直前，如果傅鸢真的嫁到陈家，而不是选择引火自焚，她日后的生活，也没人知道。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十二花仙之一的小姑娘，历劫失败，所以我才能在五方肆里看着那株被种下的鸢尾花。
百花从人间带回来那个因为自杀而无法回归神位的姑娘，彼时这人神色有些呆滞，她就随着百花站在半空里，下头熊熊燃烧的火焰，远处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回去的宾客，大声喊叫着让灭火。
而傅鸢就认认真真的看着火堆里的屋子，然后伸出虚无的手指，指了指从窗子看过去，已经烧的不成人形的尸体。
她的声音冷漠，如同闲话家常，“仙君，你看，那就是我。”
百花没办法接话，这人就沉默许久，而后轻叹一声，“阿鸢，你累了，睡会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不怕，等你醒过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那方代表仙子的金色命格被百花收拢起来，而后傅鸢这么一睡，就是近百年。
神界里没有风，可是我同百花站在一块，身后的衣裙无风自动，她就看着我的手指，如同当初劝慰傅鸢那样眉眼间带着愁绪。
“阿音，仙子的劫数，但凡不是魂飞魄散，总要重新经历的，你说傅鸢……”
百花说的意思我懂，不管是神还是妖，总会有自己的劫数，这也是传说里的心魔，若是不渡过去，生生世世都得困在这劫数里。
若是百花那次在火堆里没有把傅鸢带出来，这姑娘会带着受伤的神智，继续轮回，然后继续历劫，每一次每一次，直到灰飞烟灭。
我拍了拍百花的肩膀，对于傅鸢，想来我能给的最多的便是一滴血，就是我想着多给点，她也承受不住。
诚然如同百花说的，傅鸢这次情劫没过，总要再回去的，彼时再见着，就不晓得是不是物是人非了。
此事说来也关乎茶茶，这只肥猫好不容易有个玩伴，估摸傅鸢噎陪不了它多久，日后还得是茶茶自己个。
那天我在十二重天待到司月星君出门，挂念着五方肆里的情况，我这才同百花告别，临行前我把阿芷送来的镜子，转手给了百花，也同她说好了，时刻注意傅鸢的动态。
这小姑娘着实招人喜欢，是以我和百花都上了心。
等着回到五方肆，已经是晚上了。
夜幕里细细碎碎的星光，和那条明亮的银河，趁的整个黑夜都亮堂许多。
我推开门的时候，就看着傅鸢抱着茶茶在怀里，慢腾腾的给它顺毛，一人一猫不晓得在说什么，声音压的低低的。
屋子里有珠帘打在一块的声音，我拨开那片连起来的珍珠，就看着傅鸢和茶茶同时转头，动作着实一致。
茶茶不会说话，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嫌弃，而傅鸢就眯着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呀，上神回来了。”
我便轻轻点点头，今个来回跑了许多地方，身子骨有些乏累，往日里我总是说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而那时候，被我怼过的圣女们，就直接笑眯眯的回了我一句。
说呀，这不是才几千岁的阿音么，同那些动辄几万上十万的神仙相比，您就是个小姑娘。
看，连怼人都和我的风格如此相似，不愧是同我来往密切的朋友，是以我手动拉黑了她们好长一段时间，差点被群殴到失去美貌。
傅鸢很勤快，这边就从外头拎了茶水过来，另一只手还端了盘葵花籽，而茶茶伸了伸懒腰，肥硕的身子轻盈的弹跳，一只脚在半空里还踩着椅子借了把力。
我同它一块坐在桌子旁边，对视一眼，然后各位转头，等着傅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在我对面的时候，茶茶又拱进人家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睛缩成一团。
不晓得是不是我离开的时间有点长，傅鸢这时候就低着头，也不敢看我，像是有什么心思，我看的奇怪，不过也没问。
左右我这里也压了心思，本来想着这么晚了，为该休息了，可是白天同百花说的那些事情，到底是沉重的。
我单手拿起茶壶，另一只手则是敲了敲装着葵花籽的盘子，傅鸢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我就语气清淡，“闲着也是闲着，替我剥点壳。”
小姑娘有些愣，不过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趁着我倒茶的时候，手忙脚乱的抓了几个，而本来窝在傅鸢怀里的茶茶，这时候动了动鼻子，而后突然睁眼，在看着我在倒茶。
它像是有些不明所以，到底是压住了，我把手上的茶杯推到傅鸢面前，然后从小姑娘握紧的拳头里，拿出了寥寥无几的三两个瓜子。
傅鸢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她就小声的说了一句，“有点少，上神若是不忙，我……”
“不忙。”
我微微抬头，在傅鸢看我的同时，以下巴指了指她前边的茶杯，“我不忙，你先喝茶。”
或许是今个我的反常让傅鸢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小姑娘还是乖乖点头，然后把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
瞬间，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