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衙役回来了。
“大人，确认无误，此物乃是醉红楼的商女思茶之物，此物乃一个恩客赏赐，那时醉红楼的商女全都看在眼里。”衙役拱了拱手，向宋巩禀告道。
宋巩微微点了点头，锐利的眼神看向张李氏，质问道：“张李氏，你还有何话说？”
张李氏无从辩驳，一下子变得面色惨白，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倒地，颓然掩面。
张铁牛则是面露嘲讽之色，幸灾乐祸道：“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大胆，岂有此理！”宋巩拍了拍惊堂木，怒道：“张铁牛，你是如何杀人分尸，又是如何抛尸于后山之上的，还不从实招来？”
张铁牛对此不屑一顾，侧过头去默不作声。
“大人，此等刁民死鸭子嘴硬，不用刑，怕是不会招的。”一旁的矮胖师爷说道。
“大人，不要啊！”张李氏面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听说要用刑，嘤嘤嘤地抹着眼泪。
张铁牛仍是不为所动，反倒露出一抹讥笑，“怎么，宋大人不是包公在世吗？原来不过是屈打成招？百姓可都看着呢，宋大人若是不怕被百姓的唾沫淹死，打便打吧。”
不得不说，张铁牛真是狡诈至极，此番话说出口，宋巩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你！”宋巩怒极，激动之下，脸色涨得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黑炭默默站在一旁，低着头思忖着什么，若是她没有记错，张铁牛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缠绵病榻之上，怕是还不知道张铁牛已然身陷囹圄……
听村长所述，张铁牛的父亲被人打断了腿，怕是没办法再继续砍柴，多半是张铁牛的母亲补贴家用，因而她们母子二人应感情深厚才是。
思虑周全之后，林黑炭心生一计，对张铁牛说道：“犯民张铁牛，你罪大恶极，杀人偿命本死不足惜，可我听闻你还有年迈的老娘，你一死，一了百了，令母失去依靠，又该如何自处？”
“哼，谁会在乎哪个老不死的是死是活？”张铁牛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闷声道。
听闻此言，一旁的张李氏立刻来了精神，趁机讥讽道：“好啊，平日里你不是最为孝敬恭顺了吗？原来都是装出来的，真该让你娘看看，她养出的白眼狼！前几天，你把你老娘藏哪去了，该不是也像那些尸体一样，被你抛到荒山了吧？”
“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张铁牛横眉立目，面色凶狠，恶声恶气地吼道。
“肃静！”宋巩再次拍响惊堂木。
张铁牛默然不语。
听到这话，夜弦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依稀记得，自己孤身一人在后上寻找线索之时，曾见到一个破旧的猎户暂住的小屋，就在离徐家村不远的地方，也许……
夜弦朝着林黑炭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林黑炭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走了过去。
夜弦在林黑炭耳边低语了一番，林黑炭微微颔首，脸色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狡黠笑意。
“张铁牛，令母孤身一人在山上，可有人为她送吃食？不若我将她请到这公堂之上……”林黑炭话说到一半，挑眉看向张铁牛。
张铁牛猛然抬起来来，目露凶光，狠狠盯着林黑炭。
林黑炭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两人对视了良久，终于，张铁牛败下阵来。
“我可以说，只希望你们不要惊扰我娘，此事与她无半点干系。”张铁牛轻轻叹了口气，磕上眼帘，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本官答应你，还不速速招来。”宋巩说道。
“那是十年前了吧，我那日去怡翠阁……”张铁牛回忆道，“行完好事之后，那妓女竟然嫌弃我身上有猪肉的腥臭气，更嫌弃我囊中羞涩，无法给她丰厚的赏银，我一时气不过，失手杀了她！我那是慌乱极了，将尸体从窗户丢了出来，自己则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躲了一段时间发现，老鸨根本不敢报官，于是我便用同样的方法，又杀了几个妓女……”
“小时候，父亲窝囊，被人赶出了村子，我们一家人举目无亲，家里穷得除了一个随处漏风的茅草屋之外别无他物，我不得以之下，者采取做了屠夫。别人都欺负我家穷，没人愿意与我来往，就连那些个下贱的妓女，也敢嘲笑与我，凭什么？不过是千人骑万人枕的玩物罢了，竟敢嘲笑我，都给我死吧，死吧！”张铁牛面目狰狞，磨牙凿凿，一个人瘫倒在地喃喃自语。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之内，张铁牛将自己杀人过程全都招了，过程大体一致，甚是没有什么技术可言。不过是抓准了老鸨不敢报官的心理罢了。
再加上张铁牛乃是屠户出身，哪怕院子里传来剁骨之声，人们也不觉稀奇，就这样，他瞒天过海，连杀十余人。
至于张李氏，则是负责望风和销赃，自己的身边人乃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张李氏竟然也敢与他狼狈为奸，助他作恶，也是令人唏嘘。
张铁牛的一番话说完之后，令人毛骨悚然。
宋巩听罢捋了捋胡须，他气势威严，重重掷下令牌，厉声道：“张铁牛刁钻狡猾，杀人如麻，盗取钱财，人性泯灭，其情可诛，其罪难赦。应予斩首示众，儆彼冥顽。张李氏助纣为虐，知情不报，一并斩首，此判。”
人证物证俱全，张铁牛和张李氏无从抵赖，宋巩上报刑部后，二人被判处秋后问斩。
老村长不知从哪听到了这个消息，沉默良久，病情越加严重，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案子总算告一段落，嘉州连续多日阴天，如今，天总算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