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领命,去带了仵作过来。
天干逢七为煞,地支逢七为冲。所以素来有头七过后才下葬的习俗,此时聂师傅的尸体还放在棺材中没有下葬。
仵作征求了他家人的同意,查验了聂师傅的口鼻,随即拱手对唐天远说道:“大人,聂师傅的死因并没有错误,确实是因醉酒被呕吐物呛死的。”
听到这个结论,几人都大吃一惊。
难道,之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吗?
唐天远踱步思忖片刻,示意仵作先退下,转头问周良道:“打探聂师傅行踪的衙役有什么消息吗?”
周良回禀道:“他那日去的地方,名叫悦来酒馆。大人要去现场看看吗?”
“走!”唐天远说道。
随即几人很快往悦来酒馆去了。
“你们酒馆的掌柜是谁?京兆府查案。”周良把佩刀不轻不重放在酒馆的桌子上,震慑得酒馆中的客人都战战兢兢,结完账很快都跑光了。
“小人就是这酒馆的掌柜。几位官爷,有什么事啊?”掌柜颤抖着身子问。
“前几日你们酒馆可有见过一个姓聂的装裱师傅?”
“哦,大人说他啊!”掌柜松了一口气,“有见过的,他是个倒霉鬼,喝多了,在路边呛死了,可不关我们铺子的事情啊!他从我们店里走出去的时候,还活生生的。”
唐天远颔首,温和道:“你细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掌柜的便把那一日发生的事情都仔细讲了一遍,就连聂师傅点了几个什么小菜,什么酒都说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这酒馆本来就不大,来的客人也不算太多,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对了,这就是当日给聂师傅上酒菜的小伙计。”掌柜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扯过来一个瘦小的活计到唐天远面前说道。
那伙计陡然被叫过来,面对一大帮衙役,吓得恨不得跪在地上。
“见、见过大……大人。”伙计紧张地望着一群人,手不停得搓自己青灰色的麻布短褐下摆。
“不用那么紧张,就是随便问你几句话。”唐天远淡淡一笑,“当日聂师傅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是说了什么话?”
小伙计低头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小声道:“聂师傅那天心情不太好,似乎有什么发愁的事情。我记得小菜他基本上没怎么吃,这些小菜也不便宜……”
说道这里,他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废话,小心翼翼偷瞄了一眼唐天远。
唐天远鼓励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他这才回忆着又说道:“我想给聂师傅把小菜热一热,他挥手叫我走开。我记得他当时好像隐隐约约说想搬家,离开京城……对了,我还听到他说什么航海……”
听到这里,唐天远的眸子陡然一沉。
航海?这可就不是简单的案子了。
当今皇上禁止私人航海,施行严厉的海禁政策。唯一的几条航海线路,都掌握在官府手里。洋人喜欢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只要运出去,就能获得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泼天暴利。
聂师傅这样的一个装裱师傅,怎么会接触到航海有关的东西?一家人在京城住了几辈子了,怎么会突然想要搬家,还要离开京城?
除非——
聂师傅可能无意中接触到了航海有关的东西,害怕之下,想要逃出京城。
邵家的假画、诚王府、聂先生、航海路线……唐天远只觉得这一切似乎像一个珠子,只是缺少一条线,把一切成功串起来。
对了,邵家的画!
他眸子一亮,既然邵家的真画被掉包了,说明那幅画肯定有什么线索。
“安排几个人把这小伙计和聂家人保护起来,我们明日去邵家!”
周良领命,把手下的人分成了几队。
纪先生虽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但也知道,官府查案,他不方便跟随。便叮嘱后续有什么消息,告诉他一声,径直回了柳树胡同。
白雾蒙蒙,入冬的天气太阳出来的很晚。
辰时刚过,邵家门口,有几个仆人正用大扫把,唰唰扫着门口昨夜落下的雪。
“劳烦通禀一下,京兆府府尹唐天远前来拜访。”
门房听了,立刻就去通传。
兹事体大,林文茵已经把事情和自己的丈夫邵大人说了,此时一见面,邵大人就立刻关心的问道:“纪先生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此次前来,正是这案子有了新的线索。不过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对了,那幅画是从何处得来?”唐天远问道。
邵大人自己也不太清楚,便招来管事,那管事翻都没有翻人情往来册子,就笑着道:“老爷,您记性还真是差,这是您福州的学生林正谊林公子送来的生辰贺礼啊!”
“正谊?竟然是他送来的画,我竟然一直没有留心。”邵大人露出恍然之色,转头对唐天远道,“林正谊是前船运督办林大人之子,恰逢我外出游历之时认识,后来便收下了这个学生。只是他一直无心仕途,只留在福州家中自己治学。”
前船运督办林大人之子?
唐天远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了!正因为对方是林大人之子,所以才会有一幅同航海有关的油画,只是恐怕对方也不知道,这幅画的秘密,这才无意中送给了自己的老师。
“邵大人,你家丢失的那幅画,恐怕同航海有关。”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句话有如惊雷炸响在邵大人耳边,好像什么语言都无法表达他的惊讶。
唐天远这才把一系列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很可能跟诚王府有关?他们为了航海图,掉包了这幅画?”邵大人分析道。
唐天远不置可否,如今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里面有航海图,他也不好直接下结论。
“这件事不可多传扬,还需暗中查探。”邵大人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严肃说道。
唐天远点点头。
回府之后,他立即写了一封秘折,打算呈给皇上。
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案子了,也不是他一个京兆府府尹能够随意查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