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依依不舍把雪梨送到唐府门口，然后转头去调查唐天远吩咐的事情。
他在京兆府是老人了，比唐天远呆的时间还要久。
熟练地穿过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走到一户院子门口敲了二声门，门内就传来声音：“干嘛呀？”
“买酒！”周良高声回道。
“没有酒！”门内有人不满的说道。
周良干脆不再说话，而是直接大力推门。
“哎呀，你干什么啊！”门内一个脸上长了许多麻子的男人气呼呼在里面抵住门说道。
“是我周良！快点开门。”
麻子这才让他进去了，但是表情却很不耐烦道：“周大人，你怎么又来了？我最近可没有犯事啊！”
周良驾轻就熟的走到院里找了张椅子坐下，摸了摸茶壶，见水还是温热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悠悠然开口：“丁麻子，我当然知道你最近没有犯事了，不然早就带人来抓你们了。这次来，是和你们打听个事。”
丁麻子坐到他身旁，从兜里拿出一把瓜子嗑起来，然后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
“给我也分点。”
周良伸出手，丁麻子耷拉着脸，把自己手里的递给他，自己又从兜里掏了一把出来。
“赌坊蔡老大，听过这个人没有？”
丁麻子继续磕着瓜子，随意点了点头。
“当然听过了，有名的很。经营着那么大一个赌坊，有钱的很呢，听说上头有人！”丁麻子指了指头顶。
“我听说，他这几天卖了个男人去船上？”周良继续说。
丁麻子嗑瓜子的手一顿，探究的看了一眼周良道：“周大人，有些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查那么清楚为好，不然惹祸上身，可就不妙了。”
“哦？这话怎么说。”周良问。
“不能说。说了我这条命都有可能保不住！”丁麻子若有所指的说道。
周良从怀里掏出二锭银子，抛给丁麻子道：“拿去酿酒。”
这丁麻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很奇怪的一直坚持着酿酒。据他说，家里祖上是有名的酒坊，酿酒是家里老人的遗愿。
可惜，两人都没那个天赋，方子也不知怎么失传了，这么多年坚持下来，酿出的酒难喝极了，和周良做饭的手艺一般无二。
丁麻子接了，脸上却没有笑容，又飞快的把银子抛回到周良怀里。
“大人，真的不能说。”丁麻子神情很认真。
周良撇了撇嘴道：“上个月有人举报你嫖妓不给银子，状书还在京兆府呢。不想再吃几年牢饭，就把这钱接了！”
丁麻子吓得跌坐到地上，可怜巴巴看着周良道：“大人！您饶了我吧！您刚才不是还说我最近没有犯事吗？”
“最近没犯，不代表上个月没犯事啊。”周良很自然的说道。
丁麻子叹了口气道：“大人！您要不去问别人吧，坐牢我也认了，至少能留下一条命来。”
“这么坚决？”
丁麻子点头。
“那行吧，我最近打听到一个酒方子，本来还打算你要是老实，就送给你呢。谁知道你宁愿吃牢饭，也不愿意配合。”周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在丁麻子面前晃了晃。
丁麻子伸手就去够那方子。
周良很快移开。
丁麻子讨好一笑道：“大人，我说还不行嘛！不过说好了，我告诉你，你可得找人暗中护着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周良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你问的这件事，我也是偷听到的。蔡老大把那小子卖到福州去跑船了。啧啧，现在这个季节，根本不是出海的时候，海上风浪大得很，那小子又是北方人，估计这条命是要交代了……”
丁麻子既然已经决定了说，立刻滔滔不绝说了起来，神色还有些幸灾乐祸。
瞧他的样子，这件事恐怕憋在心里也很久了。
“我怀疑啊，这肯定是蔡老大背后的大人物有什么动作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找了好些十五六的小伙子呢，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要干嘛！”丁麻子继续说道。
丁麻子家里是南方逃难的时候过来的，对于出船这些事，说起来那是头头是道。
周良听他说了很多，眼中疑惑越来越多。
确实，丁麻子之前不肯说，还是有些道理的。这家伙分析的有些道理，事情确实挺奇怪的。
虽然明面上官府有海禁，但是南方许多世家其实都知道线路，每年秋天也会偷偷出海。皇上一般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世家也不是好惹的。
不过，听丁麻子的意思，冬季不能出海，是南方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现在槐子被卖去的船队，又是哪一家的呢？
周良思绪纷乱，丁麻子还在叭叭哒哒说着话。
看他这话痨样子，周良有些不想再继续听了，这家伙，居然从蔡老大出海，说到了自己小时候在海边偷看小寡妇洗澡、在海里撒尿等等事情。
周良轻咳一声道：“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丁麻子拉住他的袖子意犹未尽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走啊！”说罢，又从兜里掏出瓜子来递给周良。
“叫我猜啊！说不定是有人找到新航线了！我小时候就经历过，我隔壁二叔家里的三姨奶奶家的一个亲戚的儿子，就是因为一条新航线送了命！那一年啊，我才六岁……”丁麻子喝了口茶，胡乱继续说道。
周郎神色一凝，突然竟觉得这丁麻子猜的还有几分道理。
只有新航线，才可能在不同的季节出海，因为原来那两条航线，听说都不是这个季节出去的。而且专门找这些被卖了的小伙子，既有力气，又能冒险。若是航线不通，这些人送命也就送了，根本没人会去管。
想到这里，他止住了丁麻子的滔滔不绝，道：“总算你还有点用，要是你提供的线索有用，记你一大功！”
“我提供的线索？”丁麻子愣了愣，“你说那小子被卖的事情？”
周良摇头，故意卖关子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啥呀！我这人好奇心重，你现在就告诉我。”丁麻子殷勤地给周良倒茶说道。
“就是你说的新航线的事情。”
“哎呦，那是我胡咧咧的，大人，你乱猜可别算在我头上啊！”丁麻子摆了摆手道。
周良笑道：“我觉得你猜的挺有道理的。行了，天都快黑了，我真的要回家吃饭了。”
想到今天雪梨给他卤好的各种菜，周良更迫不及待了。
丁麻子看他去意已决，嘟囔道：“可别忘记找人来保护我。”
“知道了！”周良迈步出去没有回头，冲身后的丁麻子比了个好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