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口口水，也跟着喊道：“庄家，我也要借二十两、不，五十两银子。”
赌坊里的小二见怪不怪，去楼上取了银子和纸笔过来，签好了欠条，白花花的银子就到了顺子的手里。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慎重点，每次赌五两银子好了，这样既能翻本，又不会风险太大。
果然，这一次顺子的运气好了很多，一开始，他很快就赢回来了自己输掉的五十两银子，但他想着把最开始输的十几两银子也一起赢回来就收手，没想到了后面就转了运，一直输一直输。
不知过了多久，顺子面前又空空如野了。
身上仿佛一下子没有了重量，他蹲在地上，一时之间万念俱灰。
现在他输光了聘礼钱，还倒欠赌坊五十两银子。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可以赢回来的，早知道，方才赢回来五十两的时候就收手好了。
顺子懊悔着，看了看桌上耀眼的银子，干脆又找庄家借了五十两银子。
这次他想好了，赢回来欠庄家的钱和聘礼就行了。赌坊借银子，九出十三归，利息可不少，自己家里是万万还不起的，所以一定要赢回来。还有聘礼，马上就要成亲了，没了聘礼钱，家里恐怕要把自己打脱一层皮。
顺子这次小心翼翼的下注，全幅精神都聚在了赌桌上。
可是不知为何，老天爷今日似乎一点也不眷顾他。这次，根本没等到他赢回来之前输的聘礼，借的钱就又都输光了。
顺子没法子，只得再向赌坊里借钱。
就这么赌了整整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找赌坊借了多少银子了。
又一次输光了，他麻木的让庄家借钱。
不过这一次，庄家却没有很爽快的借钱，掌柜的从楼上走了下来，笑着道：“顺子兄弟，来，到楼上坐坐。”
顺子脚步发虚，头昏脑涨跟着上了二楼。
“掌柜的，你再借我点银子吧，我还等着翻本呢。”顺子伸出手，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掌柜缓缓摇头：“你今天晚上一共在我们赌坊借了五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不是看在你在唐府当差，爹娘也都是唐府管事，这银子是万万不可能借给你这么多的。五百两已经是你能借到的上限了。”
掌柜示意顺子喝茶，可是他此时哪里喝得进去，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回荡：五百两……五百两……
他抬起手，狠狠一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哎，顺子兄弟，你这是干嘛。”掌柜见状，连忙拉住他还要继续再打自己的胳膊，说道，“还钱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呢，不用着急的。”
半个月，顺子心里慌了，就是半年自己也还不起这么多银子啊！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掌柜的磕头道：“掌柜的，能不能多宽限一些日子啊，半个月拿出五百两，这、这实在是太多了……”
掌柜的收了脸上的笑，扬起桌上的欠条，沉声道：“顺子兄弟，这些欠条可不是谁逼着你写的，白纸黑字、欠债还钱，我们赌坊可不是开善堂的！”
顺子咽了口口水，他知道，能在京城里开这么大一个赌坊，这掌柜的，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背后肯定是有后台的，而且还不小。
顺子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赌坊的，只知道，那一日的天，灰蒙蒙的，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他在街上游荡了半日，不想去当差，更不敢回家。
但是再难，也需要面对。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回家了。
“顺子，怎么一天一夜都没回来，我和你爹都要急死了！”
“怎么两手空空回来了，买的聘礼呢？我给你告了假，不然管事肯定要责罚你的。”
“顺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你可不要吓娘啊！”
……
连嬷嬷和顺子爹围在顺子身边，关切的说着话。只是这些话都让顺子无从应答。
“娘，你杀了我吧！”顺子崩溃了，突然大吼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啊！算了，爹娘不问你了，你吃了饭，早点去睡吧。”连嬷嬷看儿子这样，急得只跺脚，但怕儿子真出什么事，只得暂时先不问了。
顺子更羞愧了，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他根本没有心情吃饭，更睡不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塌下来了有你爹顶着！”顺子爹将他扯了起来。
顺子这才结结巴巴的把自己赌钱、输了聘礼、还欠下了五百两银子的事情说了。
这次轮到顺子爹和连嬷嬷感觉万念俱灰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听话懂事的儿子，会突然变成了一个赌鬼，还欠下了巨额的赌债。
“他爹，你说咱们可怎么办啊！就是把家里的东西通通卖了，咱们也凑不到这么多钱啊！苍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连嬷嬷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大把，样子无比凄惨。
“还不起也要还，赌坊不是咱们能惹的，到时候找上门来，咱们的差事都要丢了！”顺子爹黑着一张脸，在屋里来回踱步，没人知道，他心里也是一团乱，苦得如同吃了黄连。
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体面了大半辈子，到了这把年纪，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儿子，想责骂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儿子从小就懂事听话，还读过好几年书，哪个见了不是夸。谁能想到，竟然背着家里出去赌？
顺子爹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要是这些日子里多留心留心儿子，说不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还债的日子还有半个月，这几天都去借银子，先凑一凑，能凑到多少是多少。”
过了好半晌，顺子爹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说罢，他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家里几人还要还要早起当差，就让大家都去睡了。
顺子一夜没有合眼，一闭上眼，就是赌坊的人上门催债的情景还有红袖责备的眼神。
他爹娘也一夜没睡，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睡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