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来天对于连嬷嬷一家来说,是格外煎熬的。
可是再煎熬,他们也不希望日子过得这么快,后日就是还银子的日子了,可是卖光了家里的东西,到处都借遍了,才勉强凑到了一百两银子。
也是,之前刚刚拿出了五十两做聘礼,现在又要凑钱,能拿出这么多来,都是一家子省吃俭用才有的。
“连嬷嬷,你怎么这几日都心神不宁的样子啊。”太太房里一个和连嬷嬷比较亲近的丫鬟关心道。
连嬷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看了看正在午睡的太太,连嬷嬷拿帕子的手微微一紧,要不,试着找太太借钱吧,太太出身高贵,这点银子对她来说九牛一毛,她肯定会同意的。
屋内睡午觉的太太只感觉自己头格外疼,自从害得李雅诗没了孩子,她就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偏偏这个秘密还不能和他人倾述,只能自己消化。
所以她每日都心力交瘁,格外没有精神。
“听说了没,秦管事的那个侄子,被人砍了手脚!”一个嬷嬷小声神秘兮兮的说道。
“啊?砍了手脚?这么吓人吗,到底怎么回事啊?”丫鬟们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都围了过来。
午后空闲,太太又在睡觉,也没有什么事做,大家对于八卦都很感兴趣。
“还能为啥,死赌鬼呗!听说欠了赌坊一百两银子,到期不还,利滚利,最后把自己婆娘和两个女儿都卖给了赌坊。”
“哎呦,这可真是丧良心了!他婆娘可真可怜。”
“他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利滚利最后还是还不起,赌坊里的人这才砍了他的手脚。那血淋淋的,太吓人了 。”
“嬷嬷,您亲眼看到的吗,当时啥情形啊?快说说呗。”
“我也是听人说的,当时啊,这秦管事的侄子,卖了房子,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还欠赌坊五十两,赌坊的人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又借不到银子,最后只能落得这个下场了……”
“谁敢借钱给赌鬼啊,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这也是,所以人千万不能沾赌!”
……
“连嬷嬷,你怎么不说话啊!”几乎每人都议论了几句,看连嬷嬷不说话,有人推了推她。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嘴里跟着附和道:“就是说啊,不能沾赌,不能沾赌……”
屋内,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推门走了出来。
歇了午觉的太太头痛缓解了一些,她打了个哈欠笑着道:“都在说什么呢?”
众人都知道,太太素来也爱听听这些市井八卦,所以笑着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
“赌鬼都是活该,这样的人,就不该救,救了也是白救,以后还会再赌的。”太太随口说道。
“是啊,太太说得有道理,狗改不了吃屎,那些借钱给秦管事侄子的人,钱都打水漂了。”一个嬷嬷点点头,随即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呸呸,在太太面前,奴婢不该说这些粗话。”
“秦管事也挺可怜的,听说养老钱都借给这个侄子了。”
“那侄子不成器能怎么办……这都是命。”
……
听着众人的议论,连嬷嬷只感觉手脚发凉,有一瞬间,她几乎想逃开来。
秦管事的侄子只欠了一百两,就家破人亡,那她的顺子欠了五百两,该是什么下场啊。
连嬷嬷不敢去想。
刚才太太鄙夷的态度也让她意识到,太太这个人,是见不得赌博的,若是自己说了儿子赌博欠钱的事情,太太根本就不会帮她。
说不定,还会把他们一家赶出去也不一定。
连嬷嬷的失魂落魄并没有影响众人的谈兴,大家继续就这赌博的事情说笑了起来,谁家赌博破产了,哪家赌坊有什么新鲜事等等。
与此同时,李雅诗翻看着李夫人送来的信件正同杜鹃说着话。
“后日就是还钱的最后期限了,我看连嬷嬷一家好像没凑到银子,正急得团团转呢。”杜鹃道。
李雅诗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轻笑道:“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能凑到才算是奇怪了。行了,时间紧,你去给连嬷嬷带句话,就说我能给她借银子,条件嘛,让她今日子时过来,我当面和她谈。”
杜鹃点头。
李雅诗又递给她二十两银子道:“这个拿去给陈二,同他说,事情办得不错。”
杜鹃拿着银子下去了。
当连嬷嬷用过晚饭,路过府里花园的时候,便被杜鹃堵了个正着。
“连嬷嬷。”杜鹃福身施了一礼。
连嬷嬷恍若未闻,继续木木往前走。
杜鹃干脆一把扯住连嬷嬷的袖子,加大了声音:“连嬷嬷。”
连嬷嬷这才回了神,问道:“怎么了,你是?”
“奴婢名唤杜鹃,是府里花房做事的。李姨娘让我给您带句话,今晚子时,让您去姨娘的房里详谈,她有办法解决嬷嬷的困境。”
连嬷嬷闻言,抬起头,探究的看着杜鹃。
“我的困境?”
杜鹃毫不退让也看着连嬷嬷重重点头道:“对,嬷嬷的困境。”
过了半晌,连嬷嬷才移开了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李姨娘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是若她真能帮自己儿子还上这笔银子,就是让连嬷嬷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她真的不敢想,自己儿子和秦管事的侄子一样断手短脚是什么模样。
他还那么年轻,只是一时不懂事而已。
这些日子借钱,已经让她和顺子爹受尽了冷艳,感受到了大半辈子都没有感受到的人情淡薄,她都不敢想,要是他们还不上这些人的银子,到时候身败名裂是什么情形。
夜,深了。
四处一片漆黑,有冷风吹在连嬷嬷身上,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左右环顾了一圈,她轻手轻脚走进李雅诗住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卧房里一盏灯露出黄色的光。
连嬷嬷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敲了敲。
“进来吧。”李雅诗的清越的声音响起。
连嬷嬷走了进去,屋里很暖和,身上的寒气顿时似乎消减了。
“嬷嬷,喝口热茶吧!”
李雅诗靠坐在床上,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如今离她小产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是因为当时情况凶险,所以她还是不能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