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要不我还是把卖身契还给你吧,免得我爹娘又出什么幺蛾子。”雪梨想了想说道。
谭铃音摇头道:“你都十六岁了,说不定很快就要嫁人,还是自由身比较好。若是不想让你爹娘知道,就说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吧。”
雪梨点点头。
“少夫人,雪梨姐姐让你帮她留意着有没有好人选哩。”甜橙想到之前雪梨和她在马车上讨论过的话题,笑嘻嘻说道。
雪梨闻言,脸红得像个苹果,就要跑过去捂她的嘴。
“少夫人,甜橙乱说的,我不用你帮我留意。”雪梨一边追着甜橙,一边转头羞红着脸对谭铃音说道。
谭铃音眼睛骨碌一转,忽然笑着开口:“雪梨,我看甜橙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外院那个喜欢笑的花匠人就挺不错的,照顾花草,细心妥帖,把你嫁给他怎么样?”
雪梨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嘴里连连拒绝。
谭铃音又道:“你不喜欢花匠,那陈护卫呢?武艺高强,生的人高马大!我看配你也不错。”
雪梨一脸生无可恋道:“少夫人,求你了,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我看,是有周大哥的数吧!”谭铃音把“周大哥”几个字咬的格外总。
雪梨这才意识到,谭铃音已经看出来了,刚才一番提议,都是故意打趣她的。
“少夫人,我不理你了,你故意捉弄我!”雪梨噘嘴,背过身子去。
“雪梨和周良?”甜橙愕然看着谭铃音,又凑到雪梨跟前笑嘻嘻追问,“真的假的,雪梨,你和周良到一起了,我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啊!”
说罢,甜橙不断摇晃雪梨的胳膊,直到雪梨微微点头,她这才一脸震惊,咋舌不说话了。
“你个小傻子!也不看看雪梨方才说到周良时,脸上那甜蜜的神情。”谭铃音点了点甜橙的额头,哈哈一笑。
甜橙哼了一声,道:“我又不像你们,我对这些男女之情根本就不懂。”
“好啦,不开雪梨的玩笑了,再说下去,雪梨要钻到地缝里去了。”谭铃音收了脸上的笑,开始说起腊月二十四小年夜祭灶神的事情来。
灶神的职责就是执掌灶火,所以大家都很重视这一仪式,祭灶可以保佑一家人衣食有余。
“少夫人,这些事往年都是太太管的,今年需要咱们来操办吗?”雪梨问。
谭铃音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对啊,太太非要让我来管这事,我是真的不想操心这些。太太身子不好,前几日吹了风又倒下了。唉!”
“那得把灶果都提前准备好,祭灶糖、祭灶汤,到时候可热闹了。”雪梨想到好吃的各色灶糖,笑眯了眼。
甜橙没有关注到吃的,反而神秘兮兮小声说道:“少夫人,我听下面的婆子们说,李姨娘前几日又支了好几千两银子做首饰呢!老爷也是的,怎么能这么让她乱花这么多银子啊。”
她吃了口蜜饯又道:“他们都说,太太不是吹了冷风才病的,是李姨娘要支银子,太太不肯,老爷就去和太太吵架……”
谭铃音现在对这两人的妻妾之争懒得掺和,横竖这二人,对她都是相看两生厌。她只一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照顾好两个孩子就已经很忙碌了。
“太太这次居然把管家的对牌都给少夫人了,看来真的是怕李姨娘夺权呢!”雪梨想到什么,突然说道。
“我又不是傻子,上次两个孩子百日宴,是因为疼孩子,才愿意贴体己银子。现在祭灶神,太太要是不给我对牌,你们看我接不接这个活。”谭铃音没好气说道。
松涛院里,被主仆几人讨论着的太太,扭曲着脸,把一盘梅花香饼戳得都是孔。
她实在是心里难受极了!
这个李雅诗,简直就是生出来克她的一样!整日里各种幺蛾子,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次次冒犯她的权威。
她眼里闪过一抹阴鹜的光,从雕花博古架上拿起一个小妆匣,轻轻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小瓷瓶。将瓶子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她忍不住捂唇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她用力锤了锤胸口,坐到桌边,等咳嗽停了,这才招了连嬷嬷进来。
“嬷嬷,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安排你去做。”随即,她靠近连嬷嬷,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连嬷嬷点点头,把小瓷瓶放入怀中,走了出去。
等连嬷嬷出去了,太太看着博古架上放着的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彩陶人,忽然红了眼圈。
那彩色小陶人已经很旧了,上面的漆斑斑驳驳,掉落了许多,可以看出,是很多年以前的物件。
太太想起那个火树银花的上元节、套圈的摊贩,还有那一天的唐茂林……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水葱般的少女,懵懵懂懂,在热闹的上元节里肆意玩闹。避开了府中护卫,她兴冲冲跑到一个小摊上,一眼就瞧中了这个有趣的彩色小陶人。
可是花了许多银子,都套不中这个陶人。
那时候她憋着一股气,硬是要套住这个陶人,可是老天爷就像和她作对一样,怎么都套不中。
正巧唐茂林路过,翩翩少年郎,龙章而凤姿。他爽朗一笑,只用了一个圈,就利落套住了她想要的小陶人。
也套住了她的心。
岁月真是可怕,竟然将她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变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人。
从前听到王家夫人的阴私,她虽然表面同情安慰,心里却有些嗤之以鼻。在她看来,只有没本事的夫人,才会和小妾争斗不休。若是真厉害,就该牢牢抓住丈夫的心,好好打理一个家。
作为正室,大家闺秀,应该有自己的傲气。
可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时,她才知道,王家夫人有多不容易。从前的自己不过比较幸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