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穆严与凌凤让众人到堂内，似是有要事相告。
今非昔比，虽穆严的身旁没人，但有的下人已默认凌凤的正房待遇了。
凌凤今日一袭绯红，花枝招展，但毫不俗艳。姿容之妩媚明艳，让二八少女也望而让步。
穆嫣姗姗来迟，落座也是扭扭捏捏。她只承认母亲一人的管家之权，对凌凤才不稀罕。此时能拉着脸过来，已是恩赐了。
穆若娴则是面不改色，仍是挂着浅浅的柔和笑意：“见过父亲，凌姨娘好。”
必须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过是妾室。
苏家的势力不小，若穆严急着休妻，他们一定坐不住的。现下她已传信出去，过不了多久便会传开消息。
想取代母亲？想得美呢。
饶是有再大气性，也必须按捺住心中不快行礼。
凌凤见众人落座，状似无意道：“三姑娘，你平日都带着两位丫鬟的，今日怎只有诗云一个了？”
不过是刻意提及罢了。
穆槐抿唇不语：“她受了伤病。可能是仆人看女儿不惯，想从花盈身上出气，好在无性命之忧。”
凌凤见状，柳眉微竖：“怕不是有人，想借花盈对三姑娘出气。谁都知道大人近日帮三姑娘出了头，是对大人的决定不服了么？”
还顺势夸了波穆严，穆槐暗笑，狐假虎威用得倒不错。
穆槐微微颔首，娓娓道来：“钱姑姑等人，因嫉恨花盈待遇渐好，昨日趁女儿不在时对她拳脚相向，若晚来一刻，便沉河了。有些吓人。”
若直接说是苏惠昭的下人，反而太刻意了。只说为首的钱姑姑，已知道她主子是谁。
“穆府还有这样蛮横的下人。”凌凤掩唇轻笑，“不能太将他们当回事，但也要好好处置。”
穆槐定然道：“他们不经允许在府内妄图杀人，按家规应杖责三十，逐出府去。若父亲允许，女儿便这么办了。”
穆嫣小脸一红，急着分辨：“使不得！那些人是母亲的心腹，不经她同意就赶人，她该有多伤心！”
她咬牙切齿，本来母亲想杀哪个婢女就杀，现在还要赔上好几名心腹，穆府夫人何时狼狈到了这种程度！
“这话不对。”穆槐目光如水，因这几日的心神宁静，神色好了不少，“夫人身旁有这样无礼的人侍奉，迟早会牵连到夫人身上，这样的人留不得。”
语中话锋微现，小巧的朱唇亦勾起了狡黠的笑意：“奴婢的意思也是主子所指。嫣儿应不想被外人误会，花盈是夫人蓄意谋害的吧。”
穆嫣被语中要害，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穆若娴目光复杂，好言相劝：“那些人都颇有资历，槐儿为一个婢女就全赶出去，不太值当。”
这话术穆槐都懒得听了，总之就是避重就轻地讽刺她。
不待她开口，穆严便不耐烦道：“几个下人，赶走就赶走了，别总缠着这事。今日不是说这小事的。”
原是昨日来了旨意。皇家办的临宸文社，每三年选一回门生。今年便给穆家派来了旨意。
起初是皇帝让丞相操办的文社，尚未出嫁的官家子女，能在此学习交流。年纪更小些的，都去了学堂了。
里头大都是皇家的讲师，表面是文社，实则琴棋书画医，样样都教。进去的人大多学有所成。
只是，要经过极难的考核，每年能进的人，也寥寥无几。
穆嫣口无遮拦，不懂就问：“往年旨意都不到穆家来，今日怎地就来了？”
穆严脸色难看了几分，这原因他藏着掖着，穆嫣偏偏要说出来。
为何不请？当然是不被那些人放眼里了。也就是今年被皇帝夸了几句，那些见风使舵的才肯这般。
这桩事，穆槐深有耳闻。
这文社虽然好，但进去也断非易事，一要出身不凡，二要经过考核。
习得本事是首要，更重要的是，皇子公主的伴读许多是从书院或这文社中选的。若真表现出色，成了伴读，那才真是出人头地了。
若是官足够大，则根本无须通过什么考核。前世便有识人眼色的，说她可以不用走那些繁复过程，但她执意要以自己的本事进去，最终一首好诗传遍京城。
可惜穆严只是五品，若再低一阶，便连考核的资格都没了。
穆若娴比穆嫣清醒得多，她深知其中益处，笑道：“女儿定不负所望。”
穆嫣见她全无紧张之状，心中顿时无名火起：“三姐，文社这般难进，你笑什么？难道不把丞相放眼里？”
想得正多呢，被忽然插入这一句，穆槐顺势敷衍一声：“没什么。”
这般目中无人，连嫡出子女都不放在眼里了！穆嫣气恼愤懑，忘了她比自己年长的事实。
但换个角度想，她还没去考核就这样轻敌，结果必然不容乐观。
思及此，穆嫣得意洋洋，原本稳重的三姑娘也这样得意，等着吃闭门羹去罢。
若不是她近日屡次出彩，连去考核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此事，众人便散了，穆槐与诗云二人行在小径，诗云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她声音压得极低，附在小姐耳畔：“诗云听话本子说，有的官喜欢名利，都要送些什么的。小姐，咱们也送些礼到丞相府罢？”
穆槐没忍住，轻笑一声：“你觉得丞相，会缺这点好东西？且他最厌恶旁门左道了。”
诗云的念想被否定，下一刻也觉得自己可笑，丧气道：“是诗云愚笨了，小姐这样聪慧，定能过了那考验的。东西不送也无所谓……”
若她再深究些小姐的言辞，就能发现异样。丞相从未明言厌恶送礼，她是怎样断言的？
“谁说不送了？”穆槐轻声，漆黑瞳中竟有几分少有的缱绻柔和。
“就算他们不稀罕，也是可以送的。”
无关人情世故，只因他们是自己前世的家人，便准备幅绣品书画，赠过去吧。
只任性这一回，被当成献媚者也无所谓……心中微怅，权当是对前世自己的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