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
天守阁2020-06-06 14:003,348

  一个女子从满溢遐思的香氛里,踏雾而出。罗衣飘飘,轻裾随风。

  她的发髻只是简单地挽成锥罗髻,斜插着一只红宝石步摇,一身简单的素白衣衫,衣袖处用深红色丝线绣出奇巧的花叶,衣襟处,一朵叫不出名字的红花,从胸口一直延伸至裙摆,葱绿色腰带紧紧勒出纤纤细腰,衬得越发仙气曼妙。

  她几乎满足了所有人对于温柔少女的幻想,干净,清澈,举手投足间慵懒又雍容。如此弱柳扶风的一位妙人在香雾弥漫中,出现在风火散人与伍韵面前,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位娘娘现出身形,却没有再故弄玄虚,她转头看向窗外,叹口气,有些怀念地望着大殿之外:“那日晚上,没有月亮。外面也是这般的黑呢,安亭。”

  “婆婆。”马安亭过去扶住那女人的胳臂。

  那位娘娘笑着拍拍他,话却是说给风火散人听的:“这位仙姑也看出来了,我与我的徒儿,均非人修。他在那晚就死了。还是个孩子,他能逃去哪里呢?他并没跑出来多远,就被那群贼人追出来,杀了。”

  “那群贼人杀了还不解气,为了给那些尚未逃走的孩子一个警告,当着那群孩子的面,把我这徒儿给活生生,活生生地剜了,剔光了一身…的…肉…”

  马安亭咬紧牙关、惨白着一张俏脸,垂首站在那女人身后,却没有流泪。

  “我那会儿也是刚刚参悟了鬼神之道。夜间巡视这片森林时,初次见到这孩子,因为被剜肉横死,魂魄也碎得破破烂烂的,他在夜风里,瑟瑟发抖着趴在地上。我心生怜悯,这才带他回来。” 那位娘娘爱怜地摸着马安亭的头发,“为了修复他的神识,恢复他的容貌,我也只得用了一些手段。自家孩子自己疼,他是个好孩子。我只是允他亲自复仇,其他的事,绝与他无干。”

  风火散人心里黯然愧疚,低声道:“前辈的慈悲,我已知晓,这孩子的修为绝对不可能杀光一城人。此事肯定有蹊跷。我只想着,您修鬼神道,已有大成,这方圆百里之内,哪儿能满得了您的耳目。您老或许知道一点内情。”

  那位娘娘的眉头微微扬了一下,看了一眼风火散人。

  风火散人连忙追问:“斩妖伏魔,大道相同。恳请告知一二。”

  “……靠近宛城六十里外,有一处小镇,名为紫桑,乃是一处供人取乐的地方。仙姑可以去那里看看。那里,的确有些古怪。”那女人思索片刻,还是说道:“我修的是鬼神道,依靠信众的信力方能做法,在这里的根基尚未平稳,故,无法亲至紫桑镇。”

  “我虽不能亲自前往,但我这徒弟……。”那位娘娘唤出马安亭。不过,这小子噘着嘴,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仙姑莫要笑话我,我是极为疼爱我徒儿的。我徒儿的本事可能低微了一些,不过对付那些阴邪之物,反而更显优势。”那位娘娘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朵陶制的红花来,约有巴掌大小,笑道:“这是上回我侄儿前来探望时,孝敬我的。乃是一尊香炉,名为‘幻色’,是他亲自炼制的,它的妙处,待你们去了那里,自然知道。”

  “我平日里只会用它烧烧茶叶籽,闻闻茶香罢了。今日,随我徒儿一起借给你们罢。”那位娘娘托在手里,笑眯眯地递给马安亭:“办完事,速速归家。”

  “是,婆婆。”马安亭接过后放在兜里,依旧噘着嘴儿,不甚开心。

  风火散人看看马安亭,几次想张嘴。

  “莫要担心我徒儿白天无法显形跟随,只需你们答应一声,愿意我等相助,在此殿中,盟约即成。”

  风火散人略略思索,就点头应了。

  那位娘娘你示意马安亭上前牵住风火散人的手。处于工作状态中的马安亭极为认真,面对散人,他认真问道:“紫桑一行若需安亭前往相助,安亭必不负所托。”

  “有劳马道友。”

  “善。”

  随着风火三人的话音落下,一股香风裹住几人,来自神殿正中神像的眼中投出一片金光,罩住了三人。带着香风的金光围住他们飞快旋圈。天昏地转的眩晕感,让伍韵想吐,有一个声音在眩晕中又一次询问自己,此行是否真的需要鬼神道相助,伍韵废了好大的力气,点了点头。呼吸只暂停了几秒钟。随后,那股神秘的力量消散不见。

  他们像是被人稳稳地抓住了,幻听,幻影,呕吐感全部消失。下一刻,伍韵感觉自己和师傅两人,一起又回到了神殿之上。

  而此时,殿上却独独不见了马安亭。

  伍韵也是第一次见识鬼神道的力量。心道:难怪这里的村民对此信服不已,果然有些本事。

  “你们无需担心,安亭已经遵从盟约,明晚上自然会现身在你们身边,开始随你们做事。我也不是白做好人的。若有机缘,请那里获救之人给我和小徒建观立像,传我之道,这样我和安亭也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瞧瞧。”

  那位娘娘笑着说完,又凝神看着风火散人,叮嘱道:“那里的魔瘴极为厉害,需要小心。”

  伍韵出殿之前,忍不住回头问道:“敢问前辈,您故事里那种有毒的红花?是真的吗?”

  那位娘娘高深莫测地笑了:“你觉得是真的,便是真的。”

  “那,那花儿有名字吗?”

  “那花儿原先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她改变了颜色,改变了性情,自然也有了名字。” 那位娘娘扬起脸,神色莫名地注视着伍韵:“你倒是细心,很多人听故事,从来不会询问故事里花朵的名字。既然你问了,告诉你也无妨,这红花的名字----叫蚀、心、罗、藤。”

  这花儿的名字好生熟悉,伍韵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番,拱手道谢:“多谢前辈,告辞。”

  见他们踏着夜色走远。

  马安亭淡淡的影子又显露出来,他一脸地不开心地说道:“婆婆,你待他们也太好了,告诉他们也就罢了,还借他们法器,那可是师兄的孝敬。你就应该让他们抓瞎,自己找去。”

  那女人摸摸马安亭的黑发,笑道:“莫要胡说。我们都是修道之人,虽然道不同,但是理是相同的。帮助他们就是帮助自己。我们占此一地还是太小了,与我们不利。若有机会,能传出我的威名,那么我们也能去更远的地方。借信徒之力,鬼神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哦,原来如此,婆婆放心,徒儿定当倾尽全力…不过,香炉的事…。”马安亭还想继续询问。

  “不可再多言。”那娘娘的眼中闪过一丝红光,转身嘱咐:“我们修我们的道,别人修别人的道,各有各的缘法,不可越界。”

  宛城,阳家堡。

  那次的雷击,造成阳家外门子弟居住的房屋毁了大半。

  阳家家主犹豫了几天,还是独自去了一趟玉轻舟的屋里,出来时候,面色不太好。

  在阳灵川的调和下,禁足令早已解除。伍崈也明确告诉木异不许再弄出什么动静。

  伍家和阳家乃是世交,这次观礼结束,本来还是想多待些日子,可还是决定不日即将启程归家…一是木异太过于活跃,像一颗炸弹,是这里最不安定的因素。二是伍崈也想早些回去,咳咳咳,挖某人莲子啥的。

  此时,风火散人带着伍韵已经到了阳家堡。

  山上山下,街头巷尾,具是粉白色的樱花树。

  整个阳家堡就像是笼罩在一片粉色的云雾中,此时天空正在下雨,厚重的花瓣被雨水打湿后,断断续续地从树梢落下来。

  那些雨水被花香浸泡过后,带着一股香甜,流淌在堡里的每一寸地面,那些流淌的雨水,铺满了大街小巷,顺带着把某些人满腔的粉色也宣泄了出来。

  木异单手撑着伞,让小豆子骑在自己脖子上,优哉游哉地走着,跟伍家小妹边斗嘴边前进。

  两人走过一处胭脂铺子,木异转头问伍雁归,要不要进去买胭脂。

  那个少年道士,抱着胳臂靠在杂货铺的窗前,歪着头、弯起嘴角,听那女孩子说笑,仅仅是那低头看人的模样,就是这条街最美的风景了。

  隐藏在漂亮的面孔之后,那种干净又清澈的眼神,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哪怕是换了一个躯壳。

  伍韵撑着伞站在更远处的屋檐下,移开眼眸,伸出手去接雨水,望着空了的枝头,发起呆。

  ‘别人稍微对我好一点,我就会敞开心扉。世界很大,我却困在孤岛上,因为渴望太阳,最终还是离开了巢穴……唉,我终究还是一个渴望爱的孩子。’

  风火散人走过他身边,用力拎起他耳朵,他才后知后觉,哎呦叫了一嗓子。

  风火散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快快回魂。”

  伍韵刚被领走,屋檐下就空出一小块干净的地面。

  丹田里的莲花却是按奈不住了,它一跃而出,窜至咽喉处,冒出小小的荷花头,尖尖的小叶子兴奋地戳着木异心口。扭动着指向伍韵消失的方向。

  木异疼得抓紧住胸口,暗暗骂了一句;我屮,刚跟妹子聊几句,你就开始作怪。

  心头串起的火,不停地刺着他,一下又一下。这是~~有感应了?他扭头看向那住屋檐,动作幅度有些大,连伍雁归都吓了一跳:“叶青哥哥,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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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疏影暗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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